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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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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9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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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俗家弟子的“长拳”和“短打” ——晋柳诗歌赏读

    对于诗歌而言,晋柳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俗家弟子。

    信奉却不皈依,向往出世也不反对入世,这既是晋柳的诗歌境界。由此,也决定了他的诗歌成色——既有武术中长拳的起伏连绵,攻防兼备,也有短打之寸劲爆发,凌厉攻势。

    和别的诗人不同,我已关注晋柳多年,从少年时期我们就一起上路,跋涉在诗歌旅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曾中断过诗歌写作,又都在某一个特定的时期重新归队。这篇文章要谈的,即是晋柳归队后的诗篇。

    关于“长拳”和“短打”,是我对晋柳诗歌诗学意义上的分类。“长拳”是指那些意象密集、诗思绵长的篇什,而“短打”是指简洁干净、诗思深刻的断章。我知道,我的这种分类方法,从理论的角度来看,显然不够严谨,也不够专业,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诗歌的喜爱。

固体流动了

五脏肺腑慢下来寻觅一些靡靡音

木鱼的空隙闪闪亮

一双白皙的腿亮堂堂

堂前

台阶苔痕绿

幽篁林中

白驹有过隙

袈裟就紧裹印

诵般若波罗密咒

色空处

慧根皆不净

虫啃噬足风锈蚀玲珑

隐蔽的暗

青铜逾越杯弓蛇影

卧榻下青蛇依人

一俗家弟子二阿弥陀佛

举伞为号

看黄钟纯度几何背大吕低调过河

回头岸大雁更呜咽

声声轻慢大雁塔澄清七级浮屠

西方极乐

量你三俗六荤敢峰回路转

你就再物质物质吧

掏你的金钵

圈你的山头

捏一尊弥勒

吟一段婀娜

吐满坡俗语

盖半间杂家

找一小弟做一小子

美其名曰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

    在我有限的阅读中,这样的诗写少之甚少。语言似乎并不高明,而奇妙的组合却能体现他对语言的精准把握和体察,他知道它们的秘密,他听得懂它们的私语。“堂前∕台阶苔痕绿∕幽篁林中∕白驹有过隙”,时光的流逝就是这样,你说它无声无息,而它却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如何面对时光,实际上就是如何面对生活、体悟生活。这五光十色的世界,诱惑无处不在,“色空处”又怎能慧根清净?“举伞为号”的爱情,古典而又缥缈,又岂是一个“俗家弟子”能够拒绝呢?我们的灵魂,不可避免地经历着“虫啃噬足”的难耐,“杯弓蛇影”的恐惧,或许也会有“峰回路转”的可能。事实上,这一切都是虚空,一个人要想证明自己的存在,你就必须“再物质物质吧∕掏你的金钵∕圈你的山头∕捏一尊弥勒∕吟一段婀娜∕吐满坡俗语”,这是晋柳在经历过之后对自己的劝诫。毕竟只是一个“俗家弟子”,庆幸只是一个“俗家弟子”,我们有理由品尝人生百味。以上是我对这首诗的粗浅认知,说到它的与众不同,主要体现在诗思的起伏上,有打入深渊的惊悚,亦有顿悟时的清净和“忘我”,更有看破后的冷静和“无我”。

    当然,也有朋友说到过晋柳诗歌的难读。他有意制造的不流畅,恰恰准确地反映了我们当下的生活——坎坷无处不在,掣肘随时陪伴。所以,读他的诗,要有一定的耐心,要设法进入他的迷宫。事实上,晋柳的诗歌视野不仅限于对日常生活的思考和参悟,他在诗作《飞天》中写下这样的诗行:“飞天:在文字上生殖∕一平方供奉着守护者的灯盏∕一立方圈养色彩∕火眼独酌独辟蹊径∕∕飞天:遗失的钥匙∕像木匠像铁匠像武圣爷飘逸的长髯∕像他们的工具∕比美女值钱比饭碗值钱比名声值钱∕比七级浮屠∕高两个档次∕比后现代主义还靠后飞∕∕飞天:没有工地没有保险没有合同∕没有养老金∕没有第二段身份证∕∕飞天:用一条红丝带飞舞∕在青花瓷边际旋转参差不齐∕在藏青色的釉里∕卸妆登场不收一张门票”。看看吧,晋柳眼中的飞天是不是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他看到的是一个现实的、神性的、艺术的、美学的,相互交织的“飞天”。他颠覆了考古意义的、美术意义的、宗教意义、经济学意义的“飞天”。这不正是一个真正诗人应该具备的“诗眼”吗?事实上,这样的例证和解读毫无意义,也许早已偏离作者的创作的意图。这也正是所有诗歌评论者的尴尬之处(或者说是一个“外行”的尴尬)。好在有墨西哥诗人帕斯为我们“开脱”,他说过:“每一个读者都是另一个诗人,每一首诗都是另一诗”。晋柳似乎深解其中真意,所以他为我们提供《飞天》这样的文本。

 

灯亮了,灯在晚上

人走了,茶在心上

灯灭了,晚上的人走了

人来了,茶在心上亮了

灯一亮一灭电表一转一停

人一走一来

心率一转一转

《算卦》

 

    这是他的一首短诗,好像在玩文字游戏。如果你也这样认为,就会和我一样浅薄。起初,我并不看好他的这一类诗作,总觉得他在浪费时间,又有偷懒之嫌。而当我此刻,在夜深人静时重读这首小诗时,我发现自己错了,差点错过了一次读懂晋柳的机会。这是一首有语言硬度和思想深度的诗歌,是他对人生、对生活、对人际关系的长期体察,是他三十多年人生阅历和思考的精确体现。他用了最通俗的语言、最简洁的表达,使人极易忽略。但对于有心人而言,一定会发现其深藏的内核。

    再看下面这一首《生日》:“生日是错误的名词∕应该是日生∕既像繁衍又像繁殖还像借口∕其实是在借别人快乐的生日∕吃喝别人父母战争获胜的硕果∕餐馆酒吧KTV酒店会所∕都是生日人和被别人日生的最佳选择”。我没有想到体态宽大、处世精明的晋柳会写出这样的诗句,多少有点粗俗、有点尖酸刻薄,让人非常的不舒服。“生日就在破费中∕不日不破不破不生∕生别人的日让自己快乐∕简称生日快乐”。我们司空见惯,甚或还津津乐道的生日场景,就好像是维系朋友之谊的“铁布衫”。没有谁想过要找它的“死穴”,也少有人想过、试过去攻破它。晋柳这样做了,而且效果还不错。“铁布衫”最终变成了“破衣烂衫”,我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冷,也感受到了一种灵光闪现的清醒,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欣慰,为晋柳,也为晋柳的诗歌。

    要说晋柳诗歌的艺术特色,我以为还不够明朗。他虽然已经完成了对少年时代的唯美路线的取舍,但尚未形成足够耐人寻味的品质。比如说他的语言,虽然和主流诗潮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又似乎不太坚定。在度的把握上,有时又走入另一种极端和狭隘。再有就是诗写的技巧,还缺乏独创性的、令人耳目一新的功力。在这里,我想借用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的一句话和晋柳共勉:“优良的技术总是在诗的构件中留有空隙,以便诗外的什么能够爬进来、溜进来、闪进来或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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