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烦恼

郭保栋

老王最近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广州也开始实行垃圾分类了，什么是干垃圾？什么是湿垃圾？两个多月过去了，老王还是傻傻分不清。

自上海实施垃圾分类后，一场垃圾分类风暴不日席卷全国各大城市，作为一线城市--广州更不能置身事外。9月1日起，垃圾分类也密鼓地进行了。一时间各大报纸、电视、网络宣传铺天盖地，道路两旁的墙体、公交站牌的宣传广告更是五花八门。恰有垃圾分类之事压倒一切的势头。

九月份开始，上海已实行对分错垃圾的每人每次处50元以上200元以下罚款。不日，北京也实施了罚款条例，并且更加严厉。市民纷纷担心，在不久的将来，广州会不会也开始实行罚款制度。

老王文化不高，蚂蚁尿书上湿（识）不了俩字儿。来广州之前一直生活在鲁西南农村，也没有听说过垃圾还要分哪门子类，直接随手往垃圾堆里一扔，拍屁股走人了。

要不是为了儿孙子，老王宁愿待在鲁西南老家吃糠咽菜也不来广州。他总跟人说：“还是老家好，又凉快、还有人拉呱。要不是为了照顾孙子，打死也不会来这个被锅帽子盖住的地儿。”

想起儿子他总觉得心疼。儿子大学毕业后只身来到广州闯荡，努力打拼了十几年，终于在广州买了房子，还娶了一个贤惠的潮汕媳妇。夫妇俩为了维持生计每天早出晚归，瞅着都辛苦。孙子出生后一直无人照看。自己的老伴去世得早，亲家一家又都在国外看护自己的孙子。老王心里很清楚，儿子出生后都是爱人一手带大，自己没沾过一根手指头。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来到广州照顾起孙子的生活起居来。用他的话说：“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现学现卖吧！”

孙子今年两岁多，是个小小吃货，像她妈。为了照顾好孙子，不让孙子受了委屈，老王算是把棺材本的钱都掏了出来。孙子想吃啥，就买啥，天天水果零食不断。

之前孙子吃吃吃，那叫一个香！孩子能吃是好事，老王看着乐得合不拢嘴。广州实行垃圾分类后，老王笑容变了，消失了。

孙子整日在吃喝拉撒上狂造，一天下来要用掉半包纸巾，好几个尿不湿。加上果皮、零食袋、零食盒，半天的工夫屋里的垃圾就堆成了小山头。

平时儿子儿媳在家时，垃圾分类都是小两口的事情。虽然儿子买了几个垃圾桶放在客厅里，可是儿子、儿媳上班后，面对眼前需要分类投放的垃圾，他只能一脸茫然，无从下手。老王看着客厅里一大堆的垃圾，又看了一眼窗明几净的新房，实属难看，却又无可奈何。

每次儿子儿媳下班回来后，都要左挑右捡认认真真地把垃圾分好打包好，搁置在房门口，以便出门时带下楼。

老王几次想学着分放垃圾，但每次都因分不清干湿垃圾放置错误。儿媳不经意间看到过几次，最后跟老王说：“爸，垃圾您就随便放。我们来分就行。”

老王一脸尴尬，低头说了句：“中。”

为了不至于儿媳笑话自己笨拙。为了能够搞明白垃圾的分类。耄耋之年的老王带着孙子开始忙碌起来：跑去社区参加培训学习；和小区老人交流心得体会；得空儿跑到宣传栏前，用一辈子都没识得一斗的字仔细研读分类指导。

回到家里，老王把学到的知识用于实践：尿不湿，干垃圾；蛋壳，湿垃圾；纸巾、擦过的餐巾纸，干垃圾。喝剩下的奶茶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他不懂了，不懂先放在桌上，他把奶茶杯挪了挪。牛奶盒呢？牛奶盒是可以回收的，他晃了晃牛奶盒子，里面还有些奶没喝完。不过是孙子昨天打开，不能喝了。老王摇了摇头：“可惜了！”他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喽！要先把奶倒掉，才好放入可回收垃圾桶里。”

老王整理好牛奶盒后，转身看到茶几的下层放着一个一次性茶杯，他走过去看了一眼。这不是我昨天泡茶用的纸杯么！怎么放到这儿了。老王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茶叶，馊了。他端起茶杯正打算扔进湿垃圾桶时犹豫了，不能这么扔。茶叶？茶叶？……老王绞尽脑汁回忆着学到的知识。

“哦！哦！”老王恍然大悟，茶叶属于“厨余垃圾”，“看我这脑子，人老了，不顶用了。”他拿起杯子正想往厨余垃圾桶里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又犹豫起来。茶叶是“厨余垃圾”，可杯子不是哇！

这时候，他想起在社区培训时义工的几句话：遇到两种垃圾混合一起时的情况，应当先把茶渣、液体残余倒掉，再将纸类扔进“可回收物”桶里。他终于想起来怎么做了，他把杯子里的茶叶倒进厨余垃圾桶里，顺便把倒完茶叶的纸杯挤压成块状和牛奶盒放在一起。这时，他又想起了桌子上的奶茶杯，“一样的嘛，猪脑子了！”他摇了摇头。

为了好区分垃圾的分类，老王的确下了不少苦工，为此还编了一套顺口溜:

玻、金、塑、纸、衣——可回收物。

药(要)油(有)电灯——真有害垃圾。

易腐烂，易粉碎——湿垃（死啦）湿垃（死啦）滴。

完了就都干（垃圾)了！

小孙子也学得很快。在爷爷的嘤嗡声中，也学会了不少垃圾分类知识。午休起床后，他起身扯下身上的尿不湿扔进了干垃圾桶里，又用小手把桌子上的桔子皮扒进湿垃圾桶里。

每次放对了垃圾老王都要夸耀一句：“孙儿真聪明！”

经历多日的甄别摸索，老王总算是把垃圾分类弄清个八九不离十，老王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以往垃圾都是儿子、儿媳一早上班带下楼。那日两人上班快要迟到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上班去了，走时竟忘记把垃圾带下了楼。

早饭后，老王发现分好的垃圾还在门口，于是决定自己下楼把垃圾扔掉。

他一手牵着孙子，一手拎着垃圾来到垃圾站点。正当老王丢垃圾时，收垃圾的卡车来了。为了不至于磕碰到孙子，老王只好远离垃圾站，等待垃圾车清理完垃圾再走过去投放手里的垃圾。

还没等卡车停稳，从车上跳下一位带着口罩、手套、脚穿胶鞋的环卫工人。环卫工人下车后便急匆匆地忙碌起来，只见他动作娴熟，手脚麻利，把一桶桶分好类的垃圾一股脑全部倒入车厢内。又三下五除二迅速地摆放好垃圾桶，跳上卡车疾驰离去。

孙子看着卡车走了，稚气地问了一句老王:“爷爷，叔叔还不会分垃圾么？”

老王看了一眼消失的垃圾车，又看了看手里分拣好的垃圾，一脸得迷茫，不知往哪个垃圾桶里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