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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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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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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

老马不是千里马,也不是马到功成的马,他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记得归途的那种。取老马识归途之意,昵称为老马。

老马不姓马,他是我爱人。

老马没有固定的工作,跟着建筑队,哪里有活就到哪里。但无论到了哪里,每年天寒之前总要回来,把窗户封上,门帘挂上,备好过冬的煤和菜,安装好新的烟囱炉子才会放心地走。对了,还会炖上一大盆的鱼,做上一锅红烧肉。对于不喜荤腥又不会做肉的我,这些够吃大半个冬天了。

嫁给老马,从未想过能长相厮守,只是年龄大了,想找个踏实可靠的人生个孩子养老。身边太多失败的案例,让我对婚姻不敢奢望。有些男人,共苦时尚能相亲相爱,成功了便与她人同甘,自己曾经的糟糠转眼就成了陌路,这样的结果教我如何都无法接受。但孩子不一样。无论如何,这母子亲情都不会那么轻易地说断就断。我是个吝啬之人,与其将大把的感情存放在中高风险的男人身上,还不如投给孩子未来可靠。更何况,谈恋爱是件很浪费时间的事!就这样,在最合适的时间遇上了最合适的人——无房无车无亲无故无职无业的老马,最重要的是海拔比我高。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虽然是网恋,但都非常坦诚。我从未想过要看对方的真容或打探对方,只想简单地谈段很纯粹的、不含身份、地位、年龄、长相、家庭背景的,只属于我自己的感情。他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至少我是这样。见面是凭着感觉在车站的人海中找的。三四个月的文字交流,早已熟悉彼此的神韵气质,一眼就认了出来,真是出奇地精准。相视一笑,便牵了手。

尽管我不是要找一辈子的依靠,但为孩子找父亲也须慎重——父亲的品性80%会遗传给女儿。作为母亲,在可能的时候,必须最大限度地为自己孩子的人生负责。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但各忙自己的工作、生活,谁都不苛求对方遵从自己的意愿,像朋友一样地处着。有时十天半月也不见他人影,即便见了,有时也很匆匆。偶尔也会有逛街购物的时候,他便大包小包地拎着跟在我身后。马路上散步时,他永远都是将我护在右边。拥挤的公交上,他的位子总是让给了老弱孕病残。最触动我的是原本和他并肩走着,突然就撂下我向前跑了。原来是一挺着八九个月孕肚的女人领着一两三岁的女孩要过一小水沟,孩子过不去,大人又弯不下腰,正在四处张望。他轻轻地将孩子抱起,放在了沟那边,蹲下将孩子身上揪起的衣服向下拽了拽,才站起抱歉地冲我傻笑。就这不经意的关爱他人、喜欢孩子的形象从此便深深地刻在我心里。

时间飞快,一晃就过去了两三个月,彼此的感情也在并不常见的相处中与日俱增。私下里,已默认他为将来孩子的父亲。偌大的陌生的京都,举目无亲的我们请个彼此相熟的工友吃饭见证,从此便开启了没有祝福的新婚生活。除了夫妻间的同床共枕和一个锅里盛饭,一切都如从前。一个月后如愿地怀了宝宝,日后他出去干嘛,多久回来,似乎再与我无关。孕期八个月时,自己就回老家住进了一偏僻的乡镇医院待产。到了预产期还没动静,实在不想腆着大肚子了,就央求打催生针,第三针下去后,诞出了一男孩。根据早就想好的名字就叫辰路,一则希望他福星高照,路路通达;另则寓意他这个路能是父亲的牵挂,唤起他回家的情愫。自从他见过我带回的小生命,的确比从前恋家——至少知道回家了。爱没爱上我不知道,但爱上这个孩子倒是真的——尽管他每次夜里到家孩子都哭得他不能睡觉,就算打着地铺他也心甘情愿地回去看看孩子。我开玩笑他总算记得自己还有个家,他说有孩子和我的地方就是他的家,老马识归途,那是一定的。也许就在那时,“老马”便成了我对他独有的昵称,以至于有时竟忘记了他的名字。

我们愈来愈像大多数恩爱夫妻一样,只要他在,家务活是轮不到我干的。但有一点,他好像从不知道男人是要扛起养家责任的,我也从未向他要过任何抚养费类。在我看来,要孩子是我一厢情愿的事,与他无关。相反,作为孩子的父亲,我总想着要为他打理一年四季的穿戴。熟识我们的朋友经常问我跟他究竟图什么,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图什么。如果说人与人或夫妻间非要图些什么,那一定是坦诚,令人心安。我与老马便是如此,更重要的他还是孩子的父亲。

也许是孩子真地牵挂了老马,似乎比从前更爱往家跑了。说是回家,也是半夜到家,五更就走,以至于孩子两三岁了都不大认识他。很多街坊都误认为孩子是单亲,甚至住在大杂院时会有冒昧的男人去骚扰,有次我还报了警。但无论怎样,我从不向他提及伤感情的钱我们就这样一直愉快地处着!不搀杂铜臭的感情还真能经得住风雨。无论多么难过的日子,我都始终不曾向他张嘴——你是无法苛求朋友为你做任何事情的,我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已。纵是一年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工地,但只要回来,任何时候我都会打开大门——只要他回来,我们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只要有他在,孩子就是有父亲疼的孩儿。

已是知天命的老马,仍停不下奔波的脚步。我不知道他曾有过怎样的经历,也不愿去探究他背后的故事。二十年已弹指过,现在的他居然说要供孩子读大学,送孩子学车等。得知此事的我,真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都黄土埋过腰的人了,总算活明白了。从不主张回老家的人,居然破天荒地要回乡过年。说这话时,他郑重地交我一份购房合同和一串钥匙。我扶着他慢慢坐下——喜从天降,让我缓缓。这是我从没想过的。

街坊邻居听我叫他老马,总是疑惑地望着我,弄得我挺尴尬。既然老马识途成功地到家,于是便想着喊他原名。结果我还没喊出口,儿子便给上了一课:这老马您都快叫二十年了,这是您的专属爱称。现在您突然改口,且不说我听着别扭,就算您能叫出口,他能否习惯还另说呢!都半辈子了,老夫老妻的,凡事咋好就咋来,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呢!于是,老马还是老马,是那个只属于我的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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