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连阳光都发芽翠绿的季节,老家小院里的老枣树也该吐出嫩包了。
这棵老枣树具体多大年龄我不清楚,反正我记事的时候它就坐枣了,高高的但没有感觉那么粗,因为和旁边的两棵枣树比,它要细得多,听俺娘说,这是俺爷爷亲手栽下的。
我家小院四方形,北面是上房,东侧是三间平房带门楼,南面是邻居的房后山,西侧是西邻居的院墙。
没错,在我的记忆里,这个小院开始的时候共有四棵枣树,两棵一样的,就是我说这种。它们结的枣个大长圆、香甜酥脆,我们叫它布袋酥,成熟的时候必须用手摘,否则掉地上就会摔碎。这两棵一棵在东屋门北侧和上房相邻的位置,另一棵在小院的西南角,大小粗细差不多。
第三棵在东屋门另一侧靠近窗户的地方,这一棵是十月青枣,枣也是长圆型,比酥枣稍小,它是常常用作酒枣。如果成熟了生吃也挺好吃的。
还有一棵是坛枣树,结的枣圆润饱满,它一般是晒干了放起来,留作蒸枣馒头或者枣包用的
在我的记忆里,十月青和坛枣树差不多粗,那两棵较细。冬天它们光秃秃的枝杈高高的支撑着天空,或者在风里挂满星星,或者静静的托起一轮明月。夜色里它们就那么站着,守护着小院的安宁。
春天是被燕子从南方驼回来的,黑色翅羽剪开了老枣树的静默,用叫声把一个个嫩芽啄开,枣树枝上的每一个疙瘩都钻出了绿芽,睁开了眼睛打量着四周和天空。
这时候常常来凑热闹的就是那绒毛一样的风,亲亲你的额头,摸摸你的脸,留下的都是温暖。
嫩芽伸长了,叶片长出来了,叶柄处有花苞了,米粒儿一样的枣花香香甜甜的开展了。
现在最繁忙的就是蜜蜂了,它不能辜负枣树的期望,它们要为枣树的儿女做嫁衣,让它们的未来甜甜蜜蜜。蝴蝶也是一个热心肠,在一旁翩翩起舞,为满树的花儿祝福。
雨总是在夜里悄悄莅临,不透露一点消息。
天明门开的时候,我惊呆了:院子里铺满了黄米,那是沦落风尘的枣花啊!我的心一颤,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抬起头,看着那些没有了花朵的叶片,也替它们伤心。咦,那是什么?在叶柄处在晶亮的水珠里,一个小小的凸起,绿的透亮,虽然很小,但依然能看的见,那分明是一个个小枣啊!看着它们,再看看地上的米黄,我笑了,原来她们的离去是为了这些小精灵的成长。
夏天的枣树就是一把绿色的大伞,而这伞里又缀满了闪闪烁烁的宝石,它们吸甘露承接阳光,像一个个小宝宝在贪婪的生长。
地里的蚂蚱渐渐少了,孩子们也把院子里的蝈蝈笼收到了屋里,装在了口袋里。
枣儿们像一个个小姑娘害羞的在绿叶里露出红嘟嘟的脸庞,它们一簇簇一串串,闪着火一样的光芒,那是太阳给它们的吻痕,让它们美的迷人。
这时候的枣最好吃了,不论哪一种都是香甜可口,但又有所不同。
我前面说了,布袋酥那是酥脆迷人,但不能急,要么上树去摘,要么在树下扯一块布接着,就这掉下来也会互相碰撞裂口,没关系,马上吃,过把瘾再说。
坛枣树不怕,就看老爹拿起长杆,照着树上噼里啪啦一顿胖揍,那些圆嘟嘟胖乎乎的小家伙争先恐后的跳下树来,蹦蹦跳跳的一院子,我们拿着盆子蓝子,捡着笑着,要么被调皮的小家伙砸着脑袋,要么被它们滑个趔趄。
把枣打的差不多了,只有高处枝头上的一些顽皮小将在那里幸灾乐祸。
我们把紫红的坛枣倒在簸箩里,捡出一些青的、烂的,剩下的都要上房顶晾晒了。晒干了过年的时候,蒸豆包、打枣馅、蒸枣糕,全靠它们了。
十月青是最后的佼佼者,因为它们熟的较晚,才有了这个名号。对于它们,就有些怜香惜玉了,一摘二晃再棍棒三部曲才能把它们拿下。因为它们要做酒枣用,有一点点破皮、一点点裂口都不能用。所以呢,总是先把够得着的用手慢慢摘下来,不会磕碰,再晃动抓得着的树枝,把一些大的晃下来,这样坏的也少,至于那些高处的就要动用棍子了,但不像坛枣那么打,既要温柔又要用力,还不能伤了筋骨,总之能把它完好的打下来就行。
当然也免不了有坏的,捡出来后把好的洗净晾干,然后沾一下白酒放入瓦罐,上口密封好了,过年的时候,开罐十里香,酒香扑鼻的醉枣真的让人垂涎欲滴啊!
有一次回家的时候,我感觉院子里空落落的,感觉少了什么?哦,枣树!少了两棵,剩下的两棵也去了不少枝杈。
当我和俺爹说起这事的时候,他眼望院子说,你看南边你生哥的房子太高,挡了不少太阳,这树又这么大,又挡不少风,院子里夏天不透风,感觉闷。小院西边我想种一些菜,那边那棵枣树也碍事,就把它们砍了。反正现在也吃不了多少,留下这两棵也够吃了。
我抬眼看着南面邻居的高房大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现在的老家人,盖房讲究高,你高我比你还要高,好像不把房子盖高就低人一等。以至于一层的瓦房盖的比二层楼还要高,到了冬天房间里冷冷清清,空空荡荡,毫无暖意。
别人家的事管不了,自己家的事自己做主,枣树没有了,院子宽敞了,老爹老娘种菜也方便了。这样也好,留下的两棵树也能长不少的枣。
每年秋季枣树成熟的时候,老爹老娘都会把最好吃的枣给我留在树上,等我回家摘了吃。实在等不到,就先摘下来,放在冰箱里。
留下的是靠近上房的布袋酥和院子中间的坛枣树。两棵枣树树皮明显粗裂起来,经历春去秋来寒暑冬夏,一个个轮回,它们也越发沧桑了,但枝头还是生机勃发,每年都有枣香飘溢。
去年回家摘枣的时候我看到老爹的手也有了枣树的纹路,额头也有了更多的风霜路过。
我喜欢家里的老枣树,喜欢枣的酥脆香甜 。
我知道每一年阳光绿的发芽的时候,小燕子从南方把春天背回来的时候,都会把老枣树叫醒。
我想这个时候,小燕子也在老枣树的怀抱里,呢喃唱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