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迈出了门,在电梯的沉默中下楼。夜色在灯光里惺蒙一些难以言说的质感,让你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缠绕,夜色如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街灯如醉汉般耷拉着脑袋,迷离恍惚,就那么默然的站着,似睡非睡。不去管它,看车的游走,倏忽而来,又俶尔远去,是归客?还是路过?看那远处楼宇的灯火,是期待还是备受冷落?
这么走着,抬头的时候,又是白天里常常与之相约的支漳河岸。这岸畔的景致是极熟悉了的,一边是秀发飘逸的垂柳,那一身的妩媚即使无风,也能让你的心透出一些软来。另一侧是大叶女贞,这时候刚开了花,果子正在成长中孕育,那油亮的叶子,白天是厚重而且踏实,行道树设计者似乎是一个对立而又辨证的哲人,让它和垂柳既能刚柔相济,又能营造小鸟依人的温情。它们能把你的心事穿透,尤其是触摸了河中水汽的时候,那种润泽是无法用言语来说清的,只感觉熨帖。
树旁是层次高低渐显的带状公园,在树的覆盖下愈发把夜色葱郁。不能分辨的花朵,被夜色染的很暗。
另一边是连接河岸的堤坡,那些白天色彩高傲的花朵在这时,一样透着傲慢,不过在夜色里谦和了好多。
蛙声能够疗伤,能把童年回忆里的一些纯真,植入你的思绪,于是在这依然朦胧的暗夜里,有了柔和的光,如白天般照亮。
栈道有着清晰的记忆,它熟悉你脚步里的忧郁,为了排解这种滞重的彷徨,它以木质独有的旋律,演奏单调却又富于变换的曲调。
这曲调和进蛙鸣,便让水中沉思的荷叶有了动感。把那些铺展的思想用水的独特方式演绎的纯净透明,一些还没有翻卷的小荷兀自独立,在天光的触摸里想着白天飞远的蜻蜓,它也想拥有那透明的翅羽,或走或停,随时都可以拥有任何一片天空。
毕竟习惯了蜻蜓那种惬意的飞行,也曾在白天和蜻蜓,以及累了的蝴蝶,长久的攀谈,把自己难以说清的那种渴望,和它们分享,可它们的远去,总让它更觉孤独。不,它并不孤独,低头的时候,星光和水的鳞片透射蝶翅的光芒,它懂得了飞翔和沉入水底都是一个过程。
在河中曲折延伸的栈桥,凭栏而立,发梢有些许骚动,有风起了么?靠近岸边的水纹因了远处的灯火闪烁磷光。那是什么?在这鳞片时而闪烁时而平静的水面上,有隐隐约约的蓝色微微跳跃。再向后看,一团黑影偶尔晃动,哦,是夜钓的人,那蓝色是夜光漂在动。
那位夜钓者就那么坐着,他看不到鱼漂上多彩的分段,但目光的方向一直不会离开这蓝色的吸引,他知道那下面有鱼的徘徊和路过。
我感觉他又有些坦然,因为我看到蓝光几次明灭,他没有急于起竿收线,而当水面复归平静许久,他才动一下杆。
我想,他不是为鱼而来,只是为钓一份宁静,钓一份心情,让白天的纷纷扰扰,让一些烦闷焦灼,让一些鸡鸣狗跳沉寂下来,给自己的心灵选择一处水的柔性,把水的包容融于心的开阔,水上水下那么多羁绊,穿梭,跳跃,水都能自如的奔走远方,没有任何逼仄。
于此,我释然了,呵,不知何时,风来了,而且正好,吹起我的衣角,撩拨我的头发,每一个毫毛都舒爽起来。
我轻拍栏杆几下,和它悄悄道一声,走了,
栈桥木道咿呀轻唱,一下下抬起我的脚步,我有些飘的韵味。
路上的灯光明亮,默默含情,注视每一个路过,无论出发还是归途,那些奔走的车流都喧嚣浑身的力量。楼宇的窗口在爱意朦胧里,或明或暗诠释温馨的意义。
荷,今晚的风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