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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语天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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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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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里的一只鸟

秋天的阳光真不害羞,总是在大早晨扒着窗户,窥视我的美梦。不过今天它栽了,被一只鸟撞了个措手不及。

我也是被这只鸟叫醒的,它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叫着,还歪着头左右打量着,因为有另一边玻璃的反光,它看不到我。

它在窗台的阳光里 悠闲自在,张开翅膀别过头,梳理着散开的羽毛,不时的叫上一声。

我认得它,在老家时就见过它。

那时候它在一个烧砖人的肩膀上。那是一个大型的砖瓦窑,只有一个添煤的工人,他养着这只鸟,没事的时候逗它玩,和他说话,把寂寞驱赶的无踪无影,砖窑添煤的平台上 有上百个火口,他工作的时候,这只鸟就在他的肩膀上站着,天很蓝,云很白,高空中也有鸟飞翔,它不走,就在那个忙碌的肩膀上站立着,陪着他加完所有的火眼。

从那一次我喜欢上了这只鸟,也想养一只。

收获的季节,打下来的粮食在院子里晾晒,母亲让我在门口坐着看鸡,不能让鸡把粮食吃了,该喂的时候会喂它们鸡食,它们也可以去树下或者草棵里刨食吃,但不能和人争口粮。

鸡,都被我轰了出去。它来了,那只我喜欢的鸟,和它的同伴一起,鬼鬼祟祟,悄悄落在摊开的粮食边上。

蹦蹦跳跳,左瞧右看,看我没动,迅速叨上几口。我一抬手,它们迅速飞离。

我不再动,它们又飞下来啄食。看着它们那调皮又馋猫的样子,给了它们一个短短的机会。

我想捉住它,也像那个烧窑人那样养着它。

说干就干,我站起身,它们轰的一下又飞走了。我笑了笑不理它们。

在大门洞里找了一个大眼筛子,锅盖大小,又找来一根短木棒,一根长绳。

短木棒栓上绳子支住筛子一边,另一边挨地,像一个张开的大嘴巴。

我在粮食的另一头,也就是屋门口远远的拽着绳子。

半天没有动静,我假装打瞌睡,眯着眼观察动静。

哧,一只飞了下来,在粮食边看了看我,往前蹦了几下。又有两只飞了下来,啄食粮食。

接着好几只飞了下来,没有了防备,它们吃着就靠近了筛子。

不能慌,要沉着冷静,我心里想着。

有几只进去了,突然又蹦了出来,我假装没有看见,一动不动。

进去了,又进去了,它们有的在外有的在里,快速啄食。

时机成熟,我迅速一拉绳子,啪,筛子应声而倒!鸟们一哄而散。

我赶紧跑过去,趴在筛子底上向里看,有一只。它在里面扑棱着,惊慌失措。

我慢慢掀开一点缝,把手伸进去,抓住了它。

这就是我想要的鸟啊,那只能站在肩膀上的鸟。

它在我的手里挣扎着,两只圆蹬蹬的小眼满含着惊恐,我的手明显感觉到它的身体在颤抖。

叽喳,叽喳。几声焦灼的鸟鸣从房檐传来,我看见一只大点的鸟 支棱着羽毛冲着我叫。

难道这是一只老鸟,我逮住的是它的孩子?这么想着,心里有了不忍,失子之疼,痛失母爱,都不好受!

我为了一己之私,拆散它们的亲情,可是罪过?散了吧,我张开手,那只鸟一下子飞了出去。和那只老鸟一起飞向了更高的枝头。

小时候种谷子和黍子的人家比较多。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黍穗低垂,谷子谦卑,弯腰颔首,那饱满的颗粒就成了鸟儿们的目标。

谷子地里,多了一些吓唬神,就是用一个粗些的木棍,插在地上,上面用麦秸绑成人形,套一件破上衣,戴一顶破草帽,再用一根细棍插在假人胳膊上,用一些碎布条绑在一端,风一吹,飘飘摇摇,像站着的人舞动鞭子,鸟儿看到,就不敢近前,谷子就会多收一些。

谷子地比较多,有时候吓唬神也吓不住它们,就任由它们去了。

在农村是它们的乐园,到处都可以看见,树枝上,房檐下,打麦场上,庄稼地里,都有它们的身影,有成群结队,也有单独行动。

我喜欢逗弄它们,每当看见它们集体啄食,或者落在草丛寻觅草籽,我就会扬起双手,大喝一声,看它们轰然而起,如风刮过,我喜欢的那只就在其中。

……

多年以后,在我回老家的时候,不见了那只鸟,当我问起老乡的时候,他的回答让我非常痛心。

那只鸟的灵动与可爱,很小的时候就占据了我的心灵,无论何时何地看到它,都有一种想把它捉在手中抚摸的冲动。

这一次回到老家,没有看到它的身影,更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叽喳声。

按说它作为常见的本地留鸟,在乡下随时随地可见,而且在每一家的房檐下烟筒里都有它的巢穴,小时候很多小朋友经常会把手伸进它的窝里掏鸟蛋。

而现在不见了它的踪影,难道是它远走他乡,或者销声匿迹了?我带着诸多疑惑询问村里邻居,他们的回答让我诧异,现在好多人都在打鸟、抓鸟,很多鸟,包括你说的那个鸟,都是他们捕捉的目标。

他们抓鸟干什么啊?就因为它们吃一点庄稼?

哪啊,不是。现在好多人有了几个钱,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吵吵着吃什么野味。有一些城里人,经常到村里来收这些鸟啊、野兔什么的,而偏偏有一些人钻到了钱眼里,就看上了这几块缺德钱,想尽法子抓这些鸟。

现在这些鸟越来越少了,但价格越来越贵了,他们抓鸟的本事越来越大了,什么法子都用。

听到这些,我心中一凛,这些人怎么能做出如此让人心寒的事呢?世上万事万物都应该和谐共生,即便你有所求,也应该适可而止,不应该赶尽杀绝啊。况且它们也没有对人类造成多大伤害。

我沉默着,心里不禁为那些鸟鸣起不平来。

在老家夏日的午后,天气有些烦热,我溜达着走出小院。

街里没有人,村东头是一片小树林,高大的白杨树遮阴蔽日,旁边的榆树阴郁繁茂,田野里偶尔吹过的风,捎带一些凉爽。

村里的乡亲,没事了喜欢在这里乘凉,说一些家长里短,谈一些国家大事,摆一下世界风云。

一个马扎一把躺椅一大杯茶水就能在这里打磨一个下午。

我和他们寒暄着,掏烟点火客气着,闲聊着。

他们都摆摆手,不吸了不吸了,现在很少有人吸烟了,都知道吸烟没什么好处,就戒了。

这倒是好事,我表示赞同。

旁边一个大叔,一脸的憨厚。他在两棵树干上拴一条绳子,上面满是细线,像在编织渔网。

我凑上去,打着招呼,大叔啊,你这是在织渔网吗?现在咱们村里人也喜欢吃鱼了,我记得小时候就没有人吃鱼。

他啊,哪是在织渔网啊?那是粘网,专门逮鸟用的,你这个大叔啊,可是逮鸟的高手,什么云鸡(鸽子),春春谷(布谷鸟),千扎木(啄木鸟),秃尾巴鹌鹑,还有野鸡他都逮,这家伙逮鸟都发了财了。

那位大叔嘿嘿一笑说,别听他们瞎咧咧,我哪有那么厉害,就是逮几只弄个零花钱。

真的啊?大叔,我说现在咋看不到那些鸟了呢,感情都是让你逮光了啊?我半认真半挖苦的说。

咋这么说呢?大侄子,逮鸟的人多了,咋说让我一个人逮光了呢?他笑着狡辩。

以前这个时候,人在树下乘凉,树荫里布谷声声,啄木鸟在树干上笃笃笃的捉虫,鸽哨划过蓝天,相伴轻风。燕雀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跳跳蹦蹦,吃草籽,觅小虫。

现在这一切都看不到了,只有捕鸟人在打探哪里有鸟儿落脚的风声。

我不禁怀念起我喜欢的那只鸟来。

没有了鸟鸣,枝头尽是枯燥的蝉声。

以前在树林里乘凉,不时会听到一声受到惊吓凄切的蝉鸣,那是被鸟儿捕食的惊叫。

这没有了鸟,蝉可以大胆高歌不论曲调,唱的再难听,它也能心安神定。

树林外,谷子已经秀穗,秋风起时,它们会弯下沉甸甸的金黄,那些种谷子的乡亲再不用熬心费神的去绑扎吓唬神。

可我还是忘不了我那只鸟,没有鸟鸣的村庄就少了生气,没有鸟儿起落,屋檐下就缺少了灵动,没有鸟鸣的树林,叶子被虫子啃成空洞,粉末汁水痛苦的忍辱负重。

直到再一次回家时,我听到了令人开心的消息……

小时候我们写作文经常写到鸟语花香。

长大了,我们描摹美丽春光总会用花香鸟语。

看来鸟在我们生活里是早已成了一种习惯。

可忽然有一天,你发现少了什么,天空阴霾,白云暗淡,风也多了一些浑浑噩噩。

那一片片明快的翅羽消失不见,那一声声啼鸣也没有了婉转。是鸟,我熟悉的那只鸟消失了,虽然不曾站上我的肩膀,但看不到时总感觉是一种缺憾!

鸟已尽弓未藏,在看不见的空间里支起了粘网,匆忙逃离的翅膀终究还是难逃魔掌,餐桌上它们被一些贪婪分享。

有时人们还会看到鸟,只不过是在花鸟市场,看那些困守笼中之鸟。那些在天空翱翔,在枝头狂欢,在田野通场的鸟,很少见到,慢慢的抬头看到一只鸟飞过,成了一种奢望。

禁枪禁猎,拒绝捕杀野生鸟类,标语用红色震慑贪婪,让空中不再有凄厉的哀鸣。

有一次,下班路上,人们驻足抬头观望,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虽人多但声不鼎沸。

我也望着同一个方向,原来暮色里,有一些模糊的飞翔,它们没有分散,而是成群聚集在几棵树上,密密麻麻,但没有多大声响。

它们回来了,回来了!人们说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鸟了。

清晨,它们散去,不见踪影。傍晚,它们又回到这几棵树上。

人们都来围观,宁可绕远也要看看,这是好久没有见过的景象了。人们只是惊喜的观望,不敢高声,只是近耳交谈。

汽车限号,乘公交或者步行,野味儿只有素材纷呈。空气渐渐透明,白云推着轻风,人们仰望靓丽的天空,好久没有见到了,这天气怎么感觉像是儿时的梦,小时候常常在蓝天白云下追风。

梦一样的天气越来越多,绿荫里有听到了鸟鸣,不多,但特别好听。

一日傍晚,我和妻去南湖散步,荷叶轻摇,风也悄悄,人们在一抹夕阳里,谈论着不错的天气和湖水清亮。

看,那是什么?突然一个人指着对岸一片柳林高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暮色里柳荫已暗,可上面布满了白色的星星点点。仔细一看,还有不少正在飘下,起落盘旋。

这时我们发现有几个白影从不远处划过,像白色的诗句飘摇暮色。那是几只白鹭啊,不!是许多白鹭,在柳荫里,在枝梢上,像一朵朵雪白的花开在暗夜。

真好看啊,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白鹭了。人们传说着,惊喜着。

在一次骑车路过小区附近的带状公园时,一个身影在草丛里一闪,好像一只锦鸡,又好像梦中七彩的凤凰,我不敢相信,再仔细一看,还真的是一只野鸡,白色的颈圈,红绿相配的羽毛闪着亮光,正在我想要仔细看看的时候,它一下子飞向了树丛。

它梦一样的好看,让我欲罢不能,以至于每次路过,都要在它出没的地方多看几眼,希望它再次出现。

去年秋天回老家的时候,看见地里的谷子又是一片金黄,吓唬神站在那里神情沮丧,我的那只鸟神气的站在它的头上。

不过谷穗上方多了一层白茫茫,我仔细一看,竟是一张漫过谷地的大网。

难道现在的乡亲还要粘住鸟的翅膀?

进村恰好碰见那位织粘网的大叔,赶紧给他掏烟,他罢罢手说,别掏,不吸了。回来看你爹娘来了?

我答应着,又问他,大叔,你现在还粘鸟吗?

粘什么鸟啊!那是犯法,以前不懂,想弄个零花钱,现在知道它们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咱们要保护它。

我问起村边谷地张网的事,他说现在种谷子的少了,鸟多了,那是怕鸟把谷子都吃了,用网罩起来保护谷穗,万一有贪吃的小家伙不小心被网缠上,摘下来再把它放了,让它自由。

听了他这话,我心中坦然了,没有了担心也不再紧张。

在村中间广场上堆着一大堆玉米粒,没有人看,一群鸟在那里啄食,我刚想靠近,它们轰的一下飞到了旁边的树上,多像我小时候看晒粮食的情景。

一阵秋风吹过,我一下梦醒,那只鸟还在窗台上,在阳光里梳理羽毛,它肯定是在田野里吃饱了,故意为了气我,才跑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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