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天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觉得现在的冬天不像个冬天，城市的冬天尤其不像。

而每每在这个季节我就会想起故乡，想起小时候故乡的冬天。

那时候的冬天很冷，但在孩子们的眼里，却不觉得。滴水成冰，大人们从村头田地的大井里挑水回来，路过街上从桶里滴下的水，刚一落地就结成了冰。

就是这么冷的天我们也没有觉得冷，还在大街上玩的不亦乐乎。还有几个穿开档棉裤的小娃娃，也跟在我们后面，屁颠屁颠的跑着，屁股冻得红红的，也不说冷。

村里大人常常说，小孩的屁股老太太的脸，都是皇上封的，不怕冷不怕冻。也许是吧，要不那么冷的天，他怎么一点都不说冷呢？

那时候的冬天没有多少娱乐项目，但都觉得特别好玩。前天的时候，阳光挺好，瓦蓝瓦蓝的天空，像水一样透明，那太阳就在上面飘着，风口不觉得暖和，只感到它的苍白无力。如果是背风的墙根，又向着阳就不一样了，那老爷地晒着就有了暖意，小伙伴们都穿着棉裤棉袄，在墙根处站成一排，都使劲往中间挤，顶不住的就会被从队伍里挤出来，就只能站到队尾。

这种游戏叫挤尿床，尤其是在冬天的早晨，玩的特别多，随时随地，刚才还冻得浑身打颤，这一通挤下来，就能让你全身冒汗，甚至脱掉棉袄。

那时候村里的老人，好天的时候，都会聚在背风的向阳出，拉呱聊天，东家长西家短，张家的媳妇王家的小子，谁听话谁不孝顺都会被编排一通，要么就说一些道听途说的新鲜事，或者聊一聊来年地里的收成。

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要么无声的抽着烟，要么靠墙坐着把两手揣在袖筒里，搂在胸前闭着眼晒太阳。

也有的老人会在向阳处的柴火堆里半躺着，或者仰卧着，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条腿蜷着，另一条腿翘在上面晃荡着，悠哉悠哉。

就这么躺着想一些事，就这么晒着暖暖的太阳，是他们心里最惬意的时光，不用劳作不用担心地里的庄稼，也只有在这样的冬季，才是农民们能够静下来好好歇息一下的时候。

如果这时候旁边拴在一只羊，静静的卧在草垛旁，一只牛在不远的树下卧着反刍，都是他们眼里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候冬天的打麦场，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的天堂。宽敞平整，开阔亮堂，不怕摔着，也不怕碰着。

学骑自行车，这地方是不二选择。没有坑坑洼洼，也没有上岗下坡，平展展的光地，即使摔几下也不觉得疼。

那时候自行车不是谁家都有的，更不是谁都能学骑的。

有自行车家的小朋友，把车子从家里推到打麦场上，便会吸引一大群小伙伴来凑热闹。

这个摸摸那个看看，问东问西，谁都想上上手试吧试吧。如果谁会讨好自行车的小主人，或者等他学累了，我们这些旁观者就有了机会。可以就着人家的二八大杠跨半圈，骑大梁或者上去绊脚蹬，一个个玩的不亦乐乎。

就这么上去下来，摔着也是嘻嘻哈哈，即使车子压在了身上也不觉得疼，只要能上去骑那么两圈就非常开心了。

我就是在这样的冬天，在这样的打麦场，借着别的小朋友学骑车的机会，沾了人家二八大杠的光，学会骑自行车的，现在想起了还感觉特别高兴。

那时候的冬天，真的好冷，田野里的土地都能冻得裂着大缝，我们的手脚冻得像发面馒头，鼓油油的，冷的时候疼，热的时候痒，手指头还会裂出小口子，干巴得常常浸出血来，就是那样，也没有觉得有多疼，该怎么玩，还怎么玩。

特别是有冰的时候，从坑里，浇地的垄沟里，或者谁家的水缸里，弄一些冰块放在地上，前脚踩着后脚蹬地，就这么一蹦一跳的打出溜滑。

也会从水缸里捞出一块碎冰，嘎嘣嘎嘣的吃一个透心冰凉。

那时候的冬天，会把吃剩下的窝头，放在火炉口旁，也会把那些红薯尾巴，胡萝卜头放在一起。

除了做饭烧水，晚上封火还能暖炕，那些窝窝头，红薯尾巴胡萝卜头，就那么烤着，早晨起来的时候，眼还没有睁开就闻到的香香的味道，就要拿在手里，在被窝里享受美食。

现在久居城市，到了冬天家里都有地暖，外面高楼林立，总也觉不到冬天的寒。

在户外遛弯的时候看不到地里有裂缝，回到家也闻不到烤红薯的香味。

岁月里依旧有冬天经过，我想再也不会有小时候的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