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恰似一个日渐丰满的少女,有着迷人的羞涩,有着胜过春风的热情,但距离盛夏的热度,她还不够肆意放浪。
闲暇时光,我就是在这样的风里,沿南湖边的路,在斑驳着阳光的树荫里徜徉前行。
在这个季节,一切都绿得纯粹,比春天成熟比秋天年轻,少了春季万紫千红的喧闹,也没有秋季流淌着的一地金黄。
也不能说全是绿色,在这满眼的绿意里,也有一些花朵闪现,是它们让这些绿更加实在,更加丰满。
还有那些飞翔的翅羽,在落满阳光的风里划过,在树的绿荫里闪闪躲躲,不停婉转的鸟鸣,被一片片绿叶撞破。
不经意间已到郊外,我抬头的时候,被一片曾经熟悉的景致吸引。
那是什么?是一片整齐的麦田。
这块麦田像是最后的守望者,在它的尽头是新起的高楼,在它的旁边我的身后,是南湖湿地公园,它是这里另类的风景,有着田园美色,有着让我心生感动的邂逅。
小麦长势不错,秸秆粗壮整齐,麦穗丰盈颗粒饱满,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偶显笨拙的身躯,在诉说即将丰收的愿景,茂密如发的麦芒向天空伸展,它们似乎还要吸收更多阳光雨露,要让自身更加充实,赢得更多人的赞赏。
看着它们,我感觉如此亲切,在一阵风吹里,麦田翻起层层细浪……
娘,这麦子好甜啊。那是少年的我,跟在忙碌着的母亲身后,那时的小麦刚开始出穗。
我捏住一个嫩绿柔软的麦穗,用力向上一提,吱的一声就把最上的一节拔了下来,断口浅绿透着嫩嫩的黄,似乎有汁水浸出,我放进嘴里一嚼,一股甜蜜沁满口腔。
这孩子,不要再薅了啊,你没看它刚出穗吗?这样就把麦子糟蹋了,它长熟了能成不少麦籽呢。母亲微嗔着脸,有些着急地对我说。
是啊,庄稼就是农村人的命,尤其是看到希望的时候 。
在我们村北的地里,有一家人的祖坟上栽着一棵桑树,挺大一棵,估计也有不少年头。
就在麦子秀穗扬花的时候,桑葚也开始成熟,绿的白的粉的,还有半红半绿和熟透了红得发紫的。
它们在枝头碧绿的桑叶间,明明灭灭闪闪烁烁,引逗我们的眼睛,勾住我们的魂,似乎口水都要被它们吸出来。
有了一个两个,就有三个四个,甚至一群小孩子爬上这棵树够葚子吃,近处的用手摘,枝梢的够不到,就站在树下用砖头瓦块短木棒,扔上去打,这一下树下的小麦就遭殃了,一踩就是一大片,麦地的主人发现了,气得直跺脚,一声断喝,吓得我们四散奔逃。
等人家找到家里,又要被大人吵,说不定屁股还会挨上几巴掌。那时候,只想着桑葚的甜蜜,别的没有关系。
即使挨揍了,有时候还会偷偷去爬树,只不过多了小心翼翼。
等到麦穗满罐了,还没有成熟,麦籽脱了皮,可以吃的时候,大人们也是慷慨的,谁都不会那么小气,毕竟是吃进了嘴里,不是糟蹋零食。
这时候不管走到谁家田间地头,你都可以拽几个麦穗,右手虎口夹着麦秆,把麦穗扣在左手心来回揉搓,用不了几下,就从麦穗上籽糠分离,两手捧着用嘴轻轻一吹,手心里就剩下了绿莹莹饱乎乎的麦粒,放进嘴里,筋柔甜美,好香啊。
有时候也会在大人忙的时候,我们这地头挖一个坑,在边上垒一些坷垃,捡一些柴火在坑里点着,把麦穗在上面烤,外皮烤黑的时候拿出来,搓掉麦糠,放进嘴里,满满的都是烧烤味,一个个吃得满嘴满脸灰黑色,像一个个大猫脸,互相指着哈哈笑。
我喜欢那种感觉,享受那种快乐,特别亲近那样的麦田,就像现在面前的这样。
整齐的麦穗摇摇晃晃,一簇簇麦芒指向天空,萋萋菜粉红的花朵,毛茸茸的像星星一样在麦垄里眨着眼睛。
白的黄的,或者花的蝴蝶在麦田里,在花朵上翩翩起舞,布谷鸟的叫声回响在村口林间,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它又飞向麦田深处的树上,与附近的同伴声声呼应。
麦田是那样的广阔,麦浪起伏飘向无垠的远方。
我站在麦地里看向四周,是无尽的如毯的麦色,仰望天空,忽然间感觉天高地阔,人是如此的渺小。
直如大海中一个浪花,沧海中一粒粟米,顿时感到自然的震撼。
我还喜欢躺在麦垄间,仰望天空,麦子就像深邃的森林,透过麦穗的间隙,风吹过来,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我又对麦子有了更多的敬仰。
是土地成就了它们,是它成就了我们的生长。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那么喜欢脚下的土地,就那么喜欢身旁的麦田。
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站在麦地里,或看风吹麦浪,或闭上眼任眼前阳光金黄,肺腑沁透小麦的清香。
而现在,我又站在了麦地边,我好像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在麦地中央,牵着风,像一个守望者,身上洒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