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长廊下的麻雀

傍晚时分，我在小区紫藤长廊下小憩。立了秋把扇丢，虽然还在末伏，看这风明显少了热情，吹在身上，有了浅浅的凉意。

旁边的树荫里不时有婉转鸟鸣，还有不再那么吵闹的蝉声。

仰头紫藤萝，还是一片浓荫，它在春天流泻紫色花的瀑布，又让酷夏繁荫成凉，而今那一个个垂在叶丛里的豆荚，不正是它惬意的收获么？

老叶依然繁茂，新枝嫩梢高挑，鹅黄与墨绿相映成趣，看着就特别喜人。

正在我入神时，一点黑影从旁边树上翩然而下，落在我不远的地方。开始我以为是一片落叶，没有在意，可它在我眼梢的余光里动了起来。

我抬眼一看 ，不是树叶，而是一只蹦跳着的麻雀，它在那里偶尔啄食，偶尔停下瞅着什么。

它看到我在注视着它，也停下来看着我。

难道是你吗？那只小时候老家的麻雀。我记得那时我还小，听到你在房檐下叽叽叽的叫声，就使了吃奶的劲挪过梯子，爬上去把小手伸进檐下草窝里，你还小，粉嫩皮肤上几根绒毛，大嘴上带着雌黄。

俺娘从屋里走出来，冲着我喊，臭小子赶紧把小雀搁窝里，你没看那俩老雀在骂你吗？

这时候我才发现在我旁边树枝上，两只麻雀炸着毛像两个小刺球，冲着我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俩是你的父母吧？肯定怕我伤害你，在对我施加压力。

我赶紧把你放回窝里，溜下梯子。

那年秋天，俺家在小院里晒谷子，金黄的谷粒像一片湖水曝晒阳光，我坐在檐下阴凉处撵鸡，也看着你们。

鸡都被我打跑了，只有你们不老实，像一个个小贼，一会儿飞上，一会儿飞下，看我不动你们就偷食谷粒，我一起身，你们呼的一下飞上房檐，还冲着我嘀嘀咕咕，是在挑衅吗？

我想起鲁迅《故乡》里的在雪地上捕鸟的片段，心中一动，走到屋里，拿出一个竹筛。

我把筛子用一根短棍支在那片谷子边上，用绳子拴住短棍，拉着绳子坐在谷子的另一头。

你们以静制动，看我在那里忙活，等我坐下来，你们就飞下开始行动。

在筛子边蹦蹦跳跳，歪着头看了又看，眼看着到下面去了，又突然跳出来，我知道那是在试探，我不动，就看你们静静的表演。

终于你们放心了，无所顾忌、大大方方的吃起谷粒，别人都在边上，你个笨蛋深入进去。

啪，我一拉绳，筛子应声而倒，把你扣在里面。你的伙伴轰的一下，四散逃窜。

我抓住了你，用一根细绳拴在你的腿上，把绳子另一头绑在半截砖上，就让你在谷子边上，扑棱着翅膀，再挣扎你也跑不掉，反而是你的伙伴再也不敢下来。

俺娘回来了，看到可怜巴巴的你，她说把它放了吧，说你气性大，养也养不活。

你飞走的时候，看了看我，目光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有一次回老家 ，看一个邻居在织网，我以为他要下河捞鱼。

不是，这是粘网，逮鸟用的，他笑着对我说。

父亲说，好多城里人喜欢吃野味，一只鸟能卖不少钱呢，唉，可怜了那些小雀和斑鸠。

我说以前满院子的你们，咋不见了呢！

又一次回老家时，看见你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有你的伙伴跳跳蹦蹦。

咋又有这么多小雀在院里飞啊？我问坐在门口的父亲。

上边说了，谁再逮小鸟违法，会被判刑，现在都不敢逮了，不光小雀多了，你听到处都有斑鸠叫。父亲笑着告诉我。

是啊，斑鸠声声，在村周围响起，我看见一只麻雀在房檐上看我，那是你吗？眼光和现在一样。

天色有些暗了，我站起身，你也往远处蹦了几下，看了看我，飞向一片暮色，你是回家了吗？

我看见你的目光里有老家的炊烟，有母亲和老爸站在小院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