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河边蛐蛐鸣

初秋的风少了夏日的酷热，尤其到了夜晚，在靠近河水的地方，更添了几分凉爽。

白天没有时间，就在夜色里去河边徜徉，或者闲坐也是一种惬意。

岸畔步行道的灯光在垂柳依依里，在女贞树的暗影里迷蒙着眼光，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就要睡着了一样。

路的一边是带状公园，一边是支漳河流淌，河边栈道洒满荷香，星光在水波里荡漾，莲叶田田挨挨挤挤在夜色里接踵摩肩，高举的莲蓬静默着，后来的荷花在暗色里掩去羞涩，把一缕缕香气随风扬起 。

栈桥边有荧光狡黠闪烁，不用说那是钓者抛下饵料，单等贪吃者禁不住诱惑。

白日的喧嚣在此刻告一段落，我走在夜色里，偶尔有夜跑者从身旁经过。

忽然我被一种声音吸引，高低起伏，粗细悠扬，声调不一，开始我以为是河里莲叶脚下的蛙鸣。但仔细一听又不是蛙声，也不是从河水那边传来。

哦，原来它们是这在岸畔带状公园的树林里，是一些秋虫叫声的合奏。

我熟悉这些不同的曲调，蛐蛐儿是和声里的主奏，吱吱吱的叫声，是最响的旋律，起伏悠扬，顿挫有致。时而低沉缓慢，时而高昂激越。

在变换之间，还有一个拖长了的腔调，如舞台上的老生，步履蹒跚，吐字冗缓。那是蝲蝲蛄的叫声，似乎有不少是哀怨想要表达，想要找一个相知的人诉说。

油蛉无疑是这里面最悦耳的歌声，又似舞台上那衣袂飘飘的花旦青衣，曲调清脆婉转缭绕。还有一些附和的歌者，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表演但依然是我耳熟的歌唱。

我喜欢听这些秋日虫鸣，尤其是蛐蛐的叫声。因为它的声音我最熟悉，小时候的秋夜，在老家的小院里铺开一张麦秆编的草苫子。软软的透气吸汗，躺着舒爽，仰脸望着深邃幽蓝的天空，闪烁点点星光，穹隆之下，似远又似近，母亲和我们说着有关星星的传说，有关银河与季节的变化。

人在小院里乘凉，只有堂屋门口撒下一片不太明亮的灯光，有一些蛐蛐就在这灯影里滑动翅膀，就如一个乐手拉开琴弓，错落声腔。

院边草丛里，檐下砖缝里都有它们的叫声，远近高低，唱和呼应。我常常在它们的协奏曲里进入梦乡。

我在一处河边台阶上坐下，沐浴河面吹来的微风，还有沁人心脾的荷香。

嘟嘟嘟，又是几声蛐蛐叫，就在我的身旁，在夜的草丛里我看不见它，不知道它是不是还记得我。

记得那时候，在白天的庄稼地里，只要静下来，不用侧耳就能听到蛐蛐的叫声。

秋天庄稼地里的蛐蛐比较常见，它们一般都在洞穴里，也会在草堆下，玉米秸秆堆里。

大小不一样，品种也不一样，叫声也各有不同。

有圆头的 ，有方头的，还有三角头的，有的长得温顺可爱，有的看起来非常吓人。

还有花花脸的，就像老戏里的将军，它们有时候会成群出没，扒开一堆棒子秸，就会噼里啪啦蹦出一大片。

在乡下没有人逮蛐蛐儿玩，更没有人养它，它太多了不稀罕，即便逮一些，也是回家喂鸡。

蛐蛐叫到处都是，满地都是。特别是到了晚上，田野里树林里就是蛐蛐的合唱奏鸣曲，抑扬顿挫，高高低低，就像蛐蛐叫的海洋。

家里也都是蛐蛐的叫声，墙根下墙角处，厨房灶间墙缝里，都有它的声音，低吟浅唱，高亢雄浑，独奏和鸣 ，就在你身边，躲躲藏藏，甚至在你的梦里还能听见。

当秋风萧瑟，寒意渐渐变浓的时候，外面的蛐蛐叫慢慢没了声息。

可那些躲在墙缝里，洞穴里，灶台边的蛐蛐，不容易受冻，天很冷的时候，在家里还能听到它的叫声。

嘟嘟嘟……身旁草丛里那只蛐蛐似乎猜到了我的心事，用熟悉的节奏触摸我的记忆。

又到秋风飒飒的时候，乡下老家又是一年金秋季，又快到了颗粒归仓的时节。

我知道老家那个熟悉的小院，小院里父母辛劳的小菜园，还有村外的田野里一定有着蛐蛐的叫声。

就这样坐在河边，吹着微微的风，听着蛐蛐的叫声，恍惚又坐在故乡的小院中。

叫声，恍惚又坐在故乡的小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