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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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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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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剧之恋

北芳

越剧是我今生的靡靡之音。我的前世一定生在江南,或许还是一位戏子,轻舞飞扬在吴越的舞台上。

越剧是我红尘里的清欢,听之缥然,赏之瑰然。

红尘里有泪,细思之满目潸然;现实中尽忧,回首时天天劳烦。一生囹圄,乃不知有汉;鲜花下是陷阱,极目处俱疮痍。欺诈鄙夷,低眉折翅,人情冷暖,红尘之恋,今生已过也,惆怅无限。

此一生,唯有越剧,可以忘忧。袅袅传来,越音低徊,柔媚万千,顿时天上人间。

红尘有你,相伴永远。爱了多年,听了多年,唱了多年,写了多年,却难赋平仄,也难吟佳句,一方戏剧浓缩着一方风情的灵魂和精华,你就是那温婉灵气清秀隽雅的小家碧玉,亭亭玉立,艳冠群芳。踏着轻盈的莲步,从江南小镇嵊州,翩翩而来。走进我北方落魄人的心里,这一见,就是一生。

吴凤花苍凉慷慨、沉郁悲壮的范派,茅威涛、王君安幽峭顿挫、空灵俊逸的尹派,钱惠丽清朗高壮绚烂奔放的徐派……竟将人的三魂六魄顷刻夺走。

当年在电视上看到沈于兰、华怡青主演的越剧《魂断铜雀台》,久久沉溺其中,我写下长诗《魂断铜雀台》。又看到华怡青舞台上塑造的甄洛,竟是所有越剧花旦中最柔最纯的一个,一招一式,一颦一笑,分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人、海中神,她即使缷了装,也是人群中超尘绝俗的仙女形象。

今日重赏沈于兰、华怡青之《魂断铜雀台》,竟是泣不成声。为曹之建的才高八斗报国无门,为甄洛至死不渝的深情而悲戚,亦为自己,为今生的不遇和蹉跎……

感谢上苍,让我看到这么好的越剧,看到世间最美丽的人物,她们本是上天衣袂飘飘的仙子,脱下天使华丽的衣裳,飘落在纷纷扬扬的凡尘,来与我寻觅前世来生错过的情缘——我的前世本是戏子,和她们一起变幻着演绎我永恒的灵魂,诠释着我飘渺神秘的风韵。

可是越剧,今生我和你无缘错过,身在鲁地,却对你暗恋成痴。我对你就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那个哪世欠下人家一生情的至死不悔的女人。你在江南,亮丽地演绎着生命的繁华,可曾看见鲁地山林脉脉深情的眼睛?

夜色阑珊,暗自神伤,郁郁彷徨,孤独苍凉。我很忙,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圉于草泽,囹于俗务。我很累,没有时间放松身心,疲于糊口,奔命于市井。我很孤独,没有人任我倾诉,内心流亡,无处安心。红尘里寻欢,适足觅梦,远方传来你幽丽摄魂的吴越之音。魔咒下的天空,我为你倾情。

红尘里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的流年何其苍白。我的越剧,你是一首深奥的古诗,我黄卷青灯了大半生,日日诵读你远古的涵意。你是我今生戒不掉的罂粟之毒,浸淫着我的憔悴,伴我走完这一程。你是我千万年前佛前的一段缘,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痴心追随,堪比《狸猫换太子》中的郭槐自阉随奉刘妃,愿效金岳霖暗恋林徽因一生。

吴侬软语,情切切,意绵绵,一向是她的符号。舞一地的水袖,空灵、飘逸。泪轻垂,唱尽了悲欢离合,演尽了才子佳人,凝眸处,风情永存。从六朝金粉的秦淮到晓风残月的西湖,从烟花三月的扬州到枫桥夜泊的姑苏,至性至情,柔刚相济。

听一曲《摄政王之恋》,柔肠寸断,看一出《真假驸马》,潸然泪下,叹尽人间无奈,演一出《化蝶》,方知什么是生死相随,《断桥》上金山有价情无价,人间至纯是真情。一曲《钗头凤》,唱不尽人世的悲欢离合,初见时惊艳,转眼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茫茫人海,潮来潮往,我要在佛前跪拜多少年,才可以换你一次擦肩,一段邂逅,一世同行。曾经那样的轻易别离,转身之后,那一地,落满的都是叹息。

时光在手边流逝,越过纷扰的繁尘,有越花之暗香浮动,仿佛远处飘渺的越音,清丽、悦耳。这一刻,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叶上晾满了越音的柔美,而天地,便焕然生色。

在这样的绵绵雨夜里,有谁会和你一样细细的聆听着这从江南深处飘来的清扬之音,水袖曼妙起舞时,我已羽化成蝶,静立枝头,拈花而笑,或蹁跹起舞,萦绕花间,作一世的蝴蝶梦,听一世的越音曲,在无望的尘世中,陪我终老,直至来生,我一定做个戏子,在江南,唱我生生世世眷恋的越剧。

杭州三生石上的眼眸流盼,西湖断桥上的姻缘相遇,十八相送的拳拳深情,孔雀东南飞的誓言和约定,在你清丽哀婉的越音中缠绵成我寥落婉畅的心思,逗留在我的文字中,演绎我亘古不变的主题,成为我朝朝暮暮忘忧的尘世清欢。

在你清亮的音律中,天堂、他生、爱情,世上那些美丽的风景,温暖着我流浪的灵魂,我脱胎换骨,然后把一往深情写进红尘深处。

岁月在梦幻与现实的交替中寸寸老去,我希望,在我缠绵病榻告别人世之时,能唱着“我一生,与诗书做了闺中伴,与笔墨结成骨肉亲”的越音魂归故里。

但愿来生,生于江南,依依呀呀唱着前世今生熟悉的越剧,在时光的隧道里,从此岸到彼岸,从此生到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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