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从家里带来了好些粽子。粽子是母亲在年前包的,大大小小包了二三十个。粽子很香,刚出锅的那一瞬间即能闻到浓浓的香味,那是粽叶与糯米、绿豆与五花肉经过高温蒸煮、混合交融后发出的香味。出锅前,它们已在滚烫的大锅中满满煮够了十个小时,然后捞出放冷。记得以前,每当粽子出锅的那一刻,我就往往禁不住嘴里的馋虫,心急火燎地剥开一个,一口下去,满嘴咸香。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粽子依旧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岁月如梭,可母亲的手艺未变。
只可惜元宵还未过完,就接到学校的通知,要在十三日前赶回去。临别的前一天晚上,我急急忙忙地收拾好行李,准备第二天出发。母亲忽然问我,要带些粽子去吗?我说,拿几个吧。按往常,我是不带的,其原因并非是不爱吃家里的粽子,只是单纯地不想带那么多东西而已。换而言之,我向来是个轻装上阵的人,无论去往何处,行李一直少得可怜。而如今,体验过异乡漂泊的艰辛,体验过“月是故乡明”的思愁,我却更加地珍惜故乡的味道。母亲得到了我的应允,便拿了个红色塑料袋去装粽子。等到她拿到我面前时,红色的塑料袋已经撑得再也容不下多装一个粽子。母亲打开我的行李箱就要往里塞,我赶忙拉住了她。我说,妈,太多了太多了,吃不了那么多,快拿一些出来。母亲脸上流露出不太情愿的神情,但在我的坚决请求之下,她还是不得不把一些粽子拿了出来。
当时我只顾着埋头整理我的衣服等,诸如此类这些杂物,没得继续“监视”母亲。等我到了学校,打开红色塑料袋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粽子哪里少了?简直同先前一样多嘛。这个妈哟!这么多的粽子我要吃到什么时候?!心里真是又气又好笑。我想,这大概就是母亲认为的“太多了,再拿一点出来吧”,对于儿子,她总是认为给予得不够,她总是想用家里最好的东西填满你的行囊。我又转而想到,平常母亲总是叫我们买新衣,而她自己呢?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母亲穿新衣服了。她的衣服总是破了补,补了破,实在穿不下去了才一咬牙去街上和卖裤子的商贩磨蹭老半天,买得一条几十块钱的裤子。父亲也差不多如此,他总是拣我们穿剩的旧衣服穿,很少买衣服。每次我要给他们俩买衣服,他们也总是嫌我浪费钱。母亲说,我们的衣服可耐穿了,不像你们的坏得快,不用给我们买。听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家中那晒衣服的竹竿上挂着的父母亲洗得发白的衣服。这些衣服不仅在风中飘荡,也在我的脑海里,熠熠闪光。于我,母亲总是毫无吝啬地付出,像个大方的老板;于己,又锱铢必较,精打细算。谁怜天下父母心,天下的父母莫不皆是如此?
可怜我的母亲!我把粽子从红色塑料袋拿出来,用保鲜袋重新装好,放了两个进冰箱的冷藏层,其余放到冷冻层里。一则冷藏箱的易吃,另一则冷冻层里的保存得更久。后面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学校里暂时没有什么事情。我回到宿舍,百无聊赖。半日闲的功夫,我忽而决定自己下厨解决今日份的温饱问题。等到饭快熟了的的时候,我想起冰箱里还有粽子,便拿了一个出来放在锅上面的塑料圆架上,就着饭的余温加热。这时候阿霞从外面回来,接管了我在做的一切。她总是嫌我笨手笨脚的,就赶我出厨房去。后来吃了饭,我竟忘记了粽子的事,一连好几天都未曾发觉。等到我某一天下午打开电饭锅的时候,一股馊味没有犹豫地就窜了出来。粽子颜色未变,但早已不能食。我的心里一阵可惜,这可是从家里带来的我母亲亲手包的粽子!
懊悔的心情难以言表。这时候,阿霞从外面回来,看到我在厨房里就走了进来。看见馊的粽子,便说,卜创杰你看看你,这可是你妈亲手包的粽子!你看看?!脸上颇有愤愤不平之意。我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听到她这么一说,真是让我羞愧难当。回过头,我走回房间,不想再看它。不一会儿,阿霞又很小心地来问我,粽子只能扔掉了哦?我不作声,当是回答。
我又默默地打开冰箱数了数,一二三四五……怎么才只有五个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