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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创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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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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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园别录

(雁园,即广西师范大学雁山校区,因其地处雁山,且与不远处的雁山园素有渊源,故余喜称之为雁园。谨以此文,表达我平生之志。)

我于15年来到雁园学习,而今已有四年矣。如今这条路已经快走到尽头,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我很想拿起笔说些什么,可每一次拿起,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咽了回去。在凌乱的情感面前,文字似乎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但是,我总该写些什么,无论是对己,对他人,还是对这片生活了四年的土地,总该有一个交代。

在我很小的时候,帮母亲插秧,我对母亲说,我以后长大了要家里那块最好的水田。母亲当时就笑我没志气,这么小就开始想种田!从母亲的话里,我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我眼前不止只有做农民这条路,我还有其他的选择,但是其他的选择是什么,母亲并没有告诉我。在我上了小学的时候,校长说,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一辈子都待在农村里,要进入城市,成为城里人。城市是什么?像镇子一样吗?我第一次有了“城市”的概念,也第一次有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所以读书自然而然地成了我的主业。我也凭借着仅有的一点点小聪明和虚荣心,渐行渐远。

但是,我实在想不到我居然能走到今天,不但考上了师大,还顺利地毕了业。想起七八年前中考的时候,我名落孙山,差点就出去闯了社会。好在上天慷慨,给了我一个进入灵中学习的机会,才有了现在这番际遇。虽然也不是啥大成就,但若不是这样,我可能早已在乡下娶妻、生子,混混沌沌地过此一生。马前桃花(虽然也不见得是桃花)马后雪,想到这里,我不胜唏嘘。但是,哪怕进了灵中,我也没有啥大志向,当时一心只想考个玉林师范学院。后来,直到我接触了季羡林先生的散文,看到水木清华的人文视界,才真正算开了眼界,开了智。自那时起,我才开始有了一点点小小的志向,于是默默努力,暗暗奋发,终于来到了师大,来到了中文系。我本不太迷信命运,但与季老的相遇,与中文系的相遇,与雁园里那么多老师和同学的相遇,让我不得不开始相信命运,相信缘分。

刚进雁园,什么都是新的。除了雁园的树小点,位置离城偏点,也没有什么令人不太满意的地方。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这里完完全全给我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单说学习方面,学院给我们汉语言文学专业开设了各式各样的课程,什么古代汉语、古代文学和文学史之类,它们都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我最喜欢听建元老师的古代汉语课,不仅生动,而且充满了哲理。可惜老师如今已经退休,我们也成了老师本科的最后一批学生,这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然遗憾的是,我本不是专于学业的一类人,学什么往往也是三分钟热度,再加之忘性极大,所以课程一结束,几乎什么都抛之于九霄云外去了。到了现在,脑子里更是没剩下些什么,说来真是惭愧。但是,也全不能说这些课程对我什么改变也没有,毕竟接触过,研读过,说不上腹有诗书,但“华”还是有一点点的,这不是大话。

雁园的老师也是极好的,起码我遇到的老师都是这样。虽然我与大部分老师的交流并不多,有的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们的一些课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懂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有了这样的一个念头,真想回去重新听听每一位老师的课,那时候我将不再拿出手机,也不再神游三界,哪怕很困也要坚持住不睡觉。在即将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我每一次经过一区和二区教室的门口,听到从教室里传出的老师的声音,这个念头就会变得尤其强烈。许是人皆是如此,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直到要离开时才追悔莫及,可是岁月却不会为我们停留。

在这里,我还想借这个机会,感谢在大学里对我影响极深的两位老师,素心师与艺红师。素心师创办了国学班,数年如一日地免费给学生讲授传统文化和传习书法。我也有幸能进入国学班学习,成了其中的一员,这不得不说是极大的幸运。老师德行至高,行事至微,教授给我们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我实在是受益匪浅,感慨良多。老师对中国传统文化更是怀有深深的认同感,并以此为重任不断传承之,发扬之,践行之,如此之精神着实是令人钦佩。老师可能也希望他的学生能走上这条路吧?!可惜我生性粗野,桀骜难驯,加之远离师门后邪气渐生,只能离老师的期望越来越远了。真是忝列门墙,心中不是滋味。另一个是艺红老师,艺红老师是我现当代文学的授课老师,她的严格在我们15级汉语言文学的学生当中是出了名的,以致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在老师的课上拿起手机。可接触久了,你会发现,这位老师的可亲可近。艺红老师授课不仅有知识,更有一份情怀,她在课上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又一个热情激荡的文学救国年代,给我们展示了一批又一批真正的中国知识分子,中国的文人,为此我的灵魂深受洗礼。后来,我深深地爱上了这门充满了人文主义精神的文学课程,并多年来乐此不疲,莫不是受老师的影响。老师也希望我能沿着这条文学研究之路一直走下去,这也是深藏于我心底的最激烈的愿望。然临近毕业,学业无以为继,梦想只能在无望的现实与个人能力的惨淡中一点点地走向虚无,乃至于缥缈难寻。呜呼,我说不出话!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只能在这里衷心地感谢两位老师了!

再谈谈我的朋友。我的兴趣颇广,在雁园玩了一年多的足球,两年多的羽毛球,再加之文学本业,倒认识了不少的朋友,算是颇有交际。在这里,我想说说老张和晓聪。老张是我灵山的老乡,但在高中我们交集并不多,交情当然也不深。直到来到雁园,我才重新认识了这位老乡。老张为人佛系、平和,遇到事情颇能以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应对。而我,性子刚烈,遇事较躁。这样相反性格的两个人,居然慢慢地熟识起来,成了八九分的朋友,实属奇怪。再来说说晓聪。刚入学的时候,晓聪被安排在我的隔壁宿舍,我们经常碰到,脸熟却各不知晓对方到底何许人也。后来由于老张的缘故,我才认识了他。晓聪为人洒脱,素有大志,我常常冠之以“五四青年”的名号。如今他更是考上了北大的研究生,羡煞了众人。我为能有这样的朋友而高兴,从此以后,我们在北大也是有“人”的了。老张、晓聪与我,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随便走走,我称之为“散步”。相思江旁,湖苇荡中,或校道,或一些鲜有人至的地方,皆留下了我们的足迹。三人行,有时候遇着下雨,更是衣湿前行,雨落不惊。这种坦然,能有几人。后来,我给我们这散步的三人取了个名号,叫“雁山三闲人”,觉得甚妙。苏子有言,何夜无月,何夜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今则是两闲人变成了三闲人,看月看竹,更看雁园的一草一木,情与趣,都在其中。值得一说的是,我这名号还仿借了季羡林先生《清华回忆录》中“清华四剑客”的称号,我们和当年的季羡林先生他们一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颇具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豪气。

我还想谈谈我。我本是个感情热烈的人,四年的读书生活确实让我平静了许多。其他的改变也有,积极的,消极的,但总的来看还是好的多些。有时我在半夜醒来,往往思绪万千,难以成眠。夜深人静,也是最容易引发人思考的时候。回想四年前,我一脸青涩,茫然无知,四年后,我识得了世故,懂得了人情,也学会了隐藏,这到底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退步?我不敢再随随便便地对他人抛出一颗真心,为此我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我对很多事情也失去了热情,乃至于心灰意冷。在这其间,我走上了弯路,“就这么回事”,在理智地评判王蒙先生小说中人物的同时,我自己却也在不自觉间掉入这种消极的生活逻辑里,岂不悲哀?但庆幸的是,我慢慢走了出来,因为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值得我们努力和付出热情的东西。

写到这里,许多往事顷刻间都压上了心头。内心像打翻了调料罐一样,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我在雁园度过了四年最美好的时光,如今即将离去,纵然心中有万般的不舍也是无奈和徒然。还记得我在上次寒假回去时胡诌的几句话:

登车暂别雁山去,

希逢年后再相期。

莫说临别仅余月,

他年或恐俱归人。

如今,这个“俱归人”的时候就要来了,我们也将各奔东西。离别固然可怕,但悲欢离合不正是人间的常态吗?我只能在这里祝愿各自前程似锦,相聚有期。

一九年六月十七,谨记于雁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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