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雷雨夜

今夜，雷声又响了。

轰隆隆的雷声，像正月的鼓声来了一遍又一遍。隔着窗的玻璃，我不时地能看见外面的亮光，白光只一瞬间在我的眼前出现又消逝，几秒后又是下一道。赶得如此之密的闪电，令这夜不像春天，倒像是夏天。试想此时的天空中，在那厚厚的云层里，酝酿着多少躁动的气息，那里又该有多热闹。

窗外的雨声，和雷声一同降临。刚开始仿佛还能听到风声，我料想着那风势必是裹挟着雨水直冲而下的，然后再狠狠地摔到屋瓦的表面。这一时刻，仿佛有成千上万滴雨一同撞击，我的耳朵仔细地分辨着每一个落点。“啪啪啪”，它像一支合奏的曲子，这让我想起了夏天的蛙声。不过它并不像蛙声那么缠绵，有力量有速度猛烈地砸到每一片瓦片上面。不一会儿，雨水会流，屋檐水下。淅淅沥沥，从屋檐流下的水忽快忽慢，我仿佛看见了地上那一条被流水冲刷出的道路。

是春天来了吗？雨水和雷声混杂在一起。潮湿的房间，润泽的空气，房前屋后到处漂浮着一股沉闷而又积蓄着生命力的气息。我忽而想起白天走过田野时那水田上长出的一片碧绿，那燃烧去年残留的禾杆发出的阵阵农烟，那在土地上忙着耕作的大人和小孩，是春天来了吗？过不久，蛙声也许就该叫起来了吧？那依然沉睡在泥土中的巨大力量也即将被唤醒了吧？柳绿花红，莺歌燕舞，明天起来也许就是春天了吧？这样想着，心里又生出了一点小小的期盼了。

我只穿着一件薄透了的T恤，夜的微凉、夜的热烈轻易、迅速地蔓延到身上。这样的气息叫我睡不着。我说不清它是热烈的还是焦躁的，它使我的内心莫名安静而又潜藏着骚动，我无法想象出自己将要做什么。夜一点点地加深，但我依然不想睡去，从回到房间开始，每一时每一刻，我都不得平静。欲看书，我拿出一本选刊，打开灯管，但它却是坏的，只有那比较昏暗的节能灯在工作。我只得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就着一暗一亮两种不同灯光往下读去。选刊是若干年前的旧刊，发黄发白的书纸，一行行铅字在灯光的映照下愈发地显得整齐而匀称，不同的人生在这里演绎。当我关闭了手机的闪光灯，灯光变得更加地昏黄。仰面向后，再回来时我仿佛看见书中的人物在摊开的书页上行走，有一个披着金色光芒的女子在上面起舞。我的眼睛又模糊了。

转向窗外，雷声小了，雨却反反复复还在下。是春天来了吗？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202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