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马路边,大树下,坐着几位穿橘红色工装服的园林阿姨。
每人一张矮矮的板凳,在树下散坐开来。看看手机,放松放松筋骨,忙碌了整天,暂时的歇息使她们脸上洋溢着欢乐。我开车从旁边经过,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感到格外亲切。有时候,我也会仔细端详起阿姨们的模样,慈祥中可见皱纹的脸庞,黑发中又闪着银光的细丝,望着望着,思绪能飘很远很远。
这令我想起几天前在菜市场见到的一位卖酸菜的阿姨。她坐在路旁,一块方平的石头上。面前是两口瓦缸,露出一层浅浅的泡沫,里面呈放着发酵已久的酸菜。阿姨脸色黝黑,脖颈上缠绕着围巾,一身厚厚的衣服,磨得泛白的绛红色外套,看起来圆滚滚的。天气的确有点寒冷,不时刮来的凛冽北风,打到脸上像针扎一样。朋友和我已差不多买好了菜,我左手拎着,右手揣在兜里。当我漫不经心走过她的身边时,阿姨忽然仰起头来问,“要酸菜吗?好吃的酸菜!”是那种带着爽朗笑声的询问,配上那亲切的面容,我的心立即注入了一股暖流。可惜的是,刚才我们已经在别的地方买了酸菜,我只能跟她说,“谢谢阿姨,我们已经买过了呐,”仍旧回以最灿烂的微笑。
还有我们学校的阿姨,每天无论什么时候,总能看见她们忙碌的身影。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准时出现在校道上,先是简单地吃个早餐,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不是打扫拖地清理垃圾,就是修花除草给绿植施肥浇水。更有一次,我办公室的桌子坏了,需要更换,就向学校后勤处申请,他们同意了。等桌子送来的那天,我惊奇地发现帮我把桌子搬上楼的居然是几位阿姨!她们在楼梯里艰难地移动着,那桌子(其实也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旧桌子)是实木的,看起来份量不轻。我赶紧跑过去,马上帮阿姨们抬起一个角来,分担一点重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桌子终于在办公室落地的时候,我试着推了一下,它纹丝不动,是真的沉啊!最后依然还是靠着这几位阿姨,才把它移到了相应的位置。于是我不禁感慨,甚至有些愧疚,阿姨们好像什么都会,什么时候都在,不管骄阳暴雨,还是日出夜半,她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在这个岗位上尽职尽责。
我的母亲又何曾不是这样。从小,我就觉得她力大如牛,能挑起上百斤的重物。稻谷、花生、香蕉……地里的庄稼什么没挑过?每次都是重重的满满的挑回来。而我每次只是帮忙挑一点点,跟母亲的相比简直微不足道。我一直把自己不能挑起太大重量的原因归咎于年少,归咎于身体的稚嫩和弱小,后来当我二十多岁了,身体变得比母亲还高大时,我却发现我仍挑不起那些重物,或者即使勉强挑起了,走路也踉踉跄跄,仿佛随时摔倒一般。可它们在母亲肩上却变得格外听话,她的脚步平稳有力,给人以踏实之感。母亲告诉我,她的体重平常只有八九十斤,很少上过一百斤,听到这,我不由得心疼起来。父亲和母亲都不是那种身材高大的人,瘦小的肩膀却时常挑起比他们还重上许多的东西。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他们肩负的是一个家的份量,一个家的未来,也是我们的未来。
所以,每当我在路边在学校在公园看到那些辛勤工作的阿姨时,我便会想起我的母亲。想起她在乡下喂鸡做饭,挑水种菜的样子,想起她骑着电动车上下班,早出晚归的样子,想起她终日不停,忙忙碌碌的样子。在陌生而遥远的城市里,我感受到一份久违的亲切,这是游子浓浓的乡愁。同时,我又更远地想到,在这个国家,存在着许许多多像母亲像我所遇见的卖菜阿姨、园林阿姨和学校的工人阿姨这样的妇女,她们可能不识字,文化不高,却勤劳刻苦,淳朴善良,默默付出,怀着一颗金子般的心。无论城里乡下,哪行哪业,你总能看到她们认真工作的身影。她们吃苦耐劳,无私奉献,即使身处平凡的岗位却努力发光发热,数十年如一日坚守,为家庭带来爱和希望,为社会带来有序和整洁,她们是这个国家最美的劳动者。
对母亲,对她们,我始终饱含深深的热爱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