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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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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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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苗寨走来

那优美动听的旋律,那矫健舒展的舞姿,那天衣无缝的配合,那令人眩晕的旋转,那悸动人心的抛接。他们舞出着苗家人的期冀,舞出华夏振兴的思索,舞出民族腾飞的艰辛旋律,惊艳北京,惊艳华夏……

2019年4月25日,来自全国各地的72支队伍参加CCTV群星汇演,在北京中华民族园的舞台上,一支特殊的文艺队伍用优美的舞姿,在四季变幻的背景中展现苗家人民的生产生活、历史的变迁和社会的进步……贵州省松桃苗族自治县仁务家乐文艺队表演的苗族舞蹈《我们从苗寨走来》,技压群芳,夺得金奖。

仁务家乐文艺队是由该县世昌街道火连社区火连苗寨40多人组成的民间文艺组织。火连苗寨苗语叫“仁务”,位于松桃县城东郊,有100多农户400多人。早在解放前夕,该村知识分子田家乐积极组织乡亲开展武装斗争,松桃县人民政府成立后,田家乐是松桃有史以来第一位苗族县长,火连寨成了比较著名的革命老区。火连苗寨的村民们在从事生产劳动的同时,不忘发展家乡文化艺术。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各个时期,自编自演了许多文艺节目,歌颂中国共产党,歌颂社会主义,歌颂新生活,在松桃大地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火连寨匍匐在大山脚下,如同隐藏在时空深处的秘密存在。山高谷深,一条无名的小溪穿过重重深山,绕出一个大大的U形河谷,犹如苗家女子的花腰带。四面高山围成一个巨大的绿色襁褓,苗寨安卧其间。缓缓而起的山坡,自是喜欢依山而居的苗族人理想的立足之地。他们的祖先开荒耕耘,安家扎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寨中纵横的小巷,是指路的向导。因为依山而居,寨子的空间布局上没有人为的条块分割,也就避免了都市现代建筑那种生硬的线条。所有房屋沿着坝子的边缘,顺着山势层层而上,到了半坡便适可而止,体现出对大自然的尊重与揖让,以及对土地使用最大限度的节制。

一片片崭新的小洋房,绵绵密密,屋脊屋沟次第而列,呈现出某种内在的秩序与韵律。绚丽的色彩,端庄而沉着。有的正房是三角形的坡屋顶,与山坡的自然走势同频共振。山体的自然线条,生态的完整性,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存。有的正房两边多为吊脚楼,突起于两翼,造型别致。翘起的瓦檐像弯弯的牛角,轻盈,飘逸,灵动欲飞。房层叠而上,呈现出错落有致、层次分明的美感。穿行寨中,发现更多的建筑匠心。走入人家,但觉房屋的布局紧凑合理。正中是堂屋,两侧对称的是卧室或火坑。有的家里摆放着木质的织布机与纺车,石碓石磨,生活依然保留着古老的韵味。但大多数房屋大门紧闭,显然已经举家外出,只有少量人家有人进出,多是老人和小孩。这个寨子的现实与未来,也许正在悄悄被改写。

火连苗寨,就这样静静存在于大山深处,天地之间。

世居于此的老人说,早在元代初期,祖先就在此生息繁衍,开荒种地。令人惊奇的是,数百年来,这个族群竟能在此顽强生存下来,堪称一种奇迹。

在金色的灯光下,一群贤淑的苗家妇女穿着银色的上衣,套着镶着银色花边的浅绿色长裙出现在舞台中央,背上披的是绣着牡丹、点缀着银饰的披肩,颈上的银项圈,胸前的银项链,手上的银手链,和着“咚哒哒哒,咚哒哒哒……”的鼓点响起,低沉的鼓点声中夹杂着清脆的银饰碰撞声,犹如晨钟暮鼓中的鸟雀声,清脆、悦耳、动人,令人遐思。她们红扑扑的脸蛋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修长的右手扶住那刚绾好两圈的青色苗帕,灵活的左手慢慢拉直了余下一丈来长的头巾,一低头一抬头,右手麻利的把苗帕从头的左边缠到右边,直起身子,抬起那自信的脸,照照镜子,莞尔一笑,又是一低头一抬头,一圈又一圈的青色苗帕被她们稳稳当当的缠在了头上,余下的一小节苗帕,被她们巧妙的塞在第一层头巾里,缠好的苗帕像极了一朵盛开的青色喇叭花。她们转过轻盈的身子,踏着轻快的步伐,甩着柔软的手臂,消失在金黄的晨光和朦胧的晨雾中。

突然,舞曲变换,灯光骤然亮起,舞者以场中央为中心,“米”字状向四周排成直线排开,左脚往前走三步后右腿前吸,左手至肋前掌心向上,左手同时摸左腰一下,做抓种状后往右划圆作撒秧种状,上身往右转腰,头转右边,脚步与手势相对称,手往左斜向前方抛出。反复数次,表现苗族妇女在秧田里撒谷种的场景。

天边出现一圈蔚蓝的色彩,金色的阳光变得更加灿烂,朦胧的晨光早已散去,一群俏皮的少女,踩着“咚滴咚,咚滴咚……”的滴水之音,从吊脚楼上飘然走来,她们头戴银饰王冠,穿着金色的上衣,套着镶着金色花边的红色长裙出现在舞台中央,颈上的金项圈,胸前的金项链,手上的金手链,和着“咚……滴……咚,咚……滴……咚……”的天籁之音响起。她们纤细、柔软的双手捧着一尺来宽,五丈来长的红色的刺绣丝带,缓缓地向我们走来,她们时而靠前,时而退后,时而拉直,时而叠起,时而蹲下,时而高举,无论动静如何变换,无论角度如何不同,她们始终虔诚地捧着刺绣丝带,向我们展示着苗族的刺绣艺术。

你看,那条长长的刺绣丝带上,绣着黄河,绣着树叶,绣着鸽子花……这些图案,向我们展示着苗族的历史文化。苗族刺绣是苗族妇女勤劳智慧的结晶。传说有位叫兰娟的女首领为了记住迁徙跋涉的路途经历,想出了用彩线记事的办法,过黄河就绣条黄线,过长江就绣条蓝线,翻山越岭也绣个山坡标记,最后抵达可以落脚的聚居地时,从衣领到裤脚已全部绣满。从此,苗家姑娘出嫁都要穿上一身亲手绣制的盛装,为的是缅怀离去的故土,纪念英勇聪慧的前辈,同时也为了承继前辈流传下的这份美丽,不忘祖业,激励后人。

看,那春雨点绿的季节,那晨曦微黄的黎明;听,那雷霆轰隆,那鸡鸣牛叫的早晨,苗家汉子套上白色的纯棉汗衣,穿好裤脚镶着彩色图案的青色大裤子,披着蓑,戴着笠,在急促的鼓点声中系好蓑衣和斗笠的带子,他们吃好女人煮好的社饭,赶着黄牛,迎着朝阳,大步走在希望的田野上,雷雨交加的天气,也不减他们出行的脚步。在一片低沉、浑厚的“嘿哟……嘿呦……”声中,他们不停地耕地,播种……

他们来到广阔的田野里,望着一丘都是青绿的秧苗,刚毅的脸上绽开一朵朵灿烂的笑靥。他们站立在田野中,弯着腰,右手迅速向前方伸去,五指张开,捏住一把秧苗,又迅速缩回,把秧苗送到左手里。再次伸出右手,再次缩回,再次向左手靠拢。不一会,满满一把秧苗就拿不下了,随手在身边抽来一根干枯的稻谷草,随手把满满的秧苗捆紧,随手一撩一放,一把扎实的秧苗抛向田边。他们干劲十足,他们满怀期望,或许是家里女人的一个微笑,或许是一顿丰盛的晚餐,或许是秋天里丰收的田野。

舞蹈里,千重稻菽长起来了,饱满的谷粒跋泼到八月的最边缘,晃动一片成熟的光芒。他们们开始收割、打仓,让庄稼与镰刀、谷桶和飞旋的打谷机对话,骨质的茎叶和肉质的粮食,表里如一的吐着清香。

明亮的灯光四起,整个舞台犹如来到天高气爽的金秋时节,电子背景上呈现出不断变化的银色头饰和项链,犬吠声此起彼伏,伴着银饰叮当的碰撞声,穿着苗族服饰的女子们,手里拿着簸箕,踩着“咚哒咚哒”的鼓点,欢快地朝我们走来,她们挥舞着右手,告诉我们今年丰收的喜悦。她们把男人们收割回来的谷子摊开在晒谷场上,让阳光晒干谷子的水分,好装谷进仓。在欢快的民族乐曲中,她们一哈腰一抬头,一跨步一甩手,用簸箕筛去秕谷,她们一边劳作一遍歌唱,歌唱这幸福的新生活。

幸福生活都是奋斗出来的,是的,在党的正确领带下,在苗族同胞一代又一代地勤劳耕作下,苗族人民从落后走向文明,从乡村走向世界。

你看他们身着色彩艳丽的盛装,走到我们的眼前。那一身藏蓝的宁静与自由,那一身碧绿的清新与希望,那一身火红的热情与乐观,无不展示着苗族人民勤劳智慧的性格,无不展现了一个民族成熟且充满魅力的审美取向。

《我们从苗寨走来》用舞蹈的形式生动地表现了整个稻耕劳作从撒种到丰收的一系列过程,舞蹈动作形象逼真,反映了苗家人勤劳朴实的美德,喜获丰收的喜悦心情。

这种原生态的舞蹈,默默地把舞步深入泥土,以漫天扑来的、沉重清越的旋律,摇动一片沉寂的庄稼与山野,在民族艺术的精神里开花结果。

这种原生态的舞蹈,充分展现苗家人是一个热爱生活,能歌善舞的民族。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无论生活如何改变,她们始终以阳光的心态对待生活,以阳光的心态感悟人生。千百年来,悠扬的歌声始终在她们心头飘荡,她们用歌声送走了烦恼和忧愁,她们用舞蹈迎来了豁达的人生,无论走到何方,只要是这个民族聚集的地方,这里就会有欢歌笑语,这里就会有浪漫的人生。

这歌舞有深刻的命脉、道理及其意义,是劳动的颂诗、土地的颂诗,是人类文明幸福和平美好的唱词。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舞蹈的革命,我不但亲耳听到了人们对这舞蹈的由衷赞颂,也亲眼看到了那些在舞台叱咤风云几十年的艺术家们的羞愧神色。这舞只有松桃才有,只有我松桃兄弟姐妹才能创造。

这种土生土长的舞蹈,从今年跳到明年,世世代代,万古流传。这是描摹五谷生产的农事歌舞。是展示田园生活的绚丽画卷。是古朴而又古朴,原始而又原始,粗犷而又粗犷的民族古符。就这样,一座座荒山硬是被祖先的肩膀生生挤开,留出了这些田园、土地和家居。开镰的日子,就是祖先最苦、最甜的日子,丁丁卯卯,沟沟坎坎,都有祖先的头影和脊背在五谷间起伏。而这时,总有一支无字的歌符射向天空,落入土地。

一场舞姿优美、雄浑奔放的舞蹈,舞碎了松桃河上的粼粼波光,舞醒了飞灵山上的朵朵野花,舞亮了华夏都市的万家灯火,点燃人们对这片神奇土地的美好向往。

当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那些寻觅的身影,仿佛受控于一股神奇的魔力,在酣畅流淌着清清小溪的武陵山脉,宛如找到了抚平创伤的港湾,成为一片片泛着绿光的油彩,定格在仙境美景之中,轻轻地摇曳。

苗族,一个古老而沧桑、内敛而坚强的民族,他们历经千难万险,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创造出丰富多彩的华夏文明。在华夏广袤的土地上,有很多地区都流行鼓舞,但没有哪一个地区像松桃这样,历史之悠远,气氛之浓烈。悠扬、豪放的《我们从苗寨走来》,是一颗深藏在飞灵山上的祖母绿,她以徇丽多彩的原生态艺术形象,冲出苗民的心灵峡谷,飘荡云天。每一场印记着苗民生活的痕迹,一曲见证着松桃的变迁与发展。

《我们从苗寨走来》表达的是松桃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它是松桃发展的史诗,是珍藏在百姓心灵上的一份浓厚的情感。它与蓼皋古镇相依相偎,与松江河流融为一体,共同打造松桃的自然美景和人文生态。

这场舞蹈的编排是县文体广电局原副局长、资深编导陈寿文。当他深入火连寨,看见伫立在他眼前的年龄参差不齐、地道的土生土长的众多的农民,心里就凉了半截,但还是冷静了下来,认真编排和训练。

陈编导的训练是很严的,严得人们都骂他“魔鬼老师”。经过半个月的训练,有的人连站都站不稳,有的练到后来简直是瘫在地上动不了了,有的还是甩同边手。有的姑娘,看到他就心有余悸,放弃了。

有一位姑娘实在忍受不了了,瞪圆了眼睛,跺着脚,大声骂道:你这个陈老师,我跟你拼了!

陈寿文懂苗语不多,他问翻译这个姑娘说什么。翻译机灵地告诉他:她说,老师你练吧,我们欢迎你呢!

生于斯、长于斯的县政协副主席田如刚知道后,着急地回村做工作。对演员们说,你们不刻苦训练,不去北京表演,又怎么体现火连寨人有“人在同心,心向北京;站在火连寨,眼观全世界”的雄心壮志?大家要克服困难,认真训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最后,大家还是坚持了下来。

陈编导还是被姑娘们的顽强精神感动了。姑娘们咬牙切齿地忍受着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极限训练”,泪水忍不住流出来了,用手抹去,仍旧扑在训练场,而且脸上还露出笑容,虽然是一种哭笑,但毕竟还在笑!

通过两个月后,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他高兴地说:火连人就有不屈不挠的性格。把这种性格带到了赛场上,她们就有了一个绝不动摇的信念:为了集体,一切都要忍耐克服。

别样的舞蹈和文化,让苗族同胞充满自信与自豪!

改革开放,火连村便如同见了礼花绽放的彩焰,顿时触动所有人的心扉,全都心痒痒眼馋起来。谁也按耐不住渴望已久,急欲登第理想王国的翅膀了。得冲出去,寻找赖以改变贫穷落后的钱财支撑,借助二十一世纪强劲的益民扶助东风,火一般集结,姑娘小伙,青壮夫妻,如同蚁队蜂群般相继倾巢而出,怀揣着梦想,远赴他乡。几年功夫,村民便凯旋而归,修洋房,修通村、通组、通户的水泥公路,成就了诗画般的农村新貌,实现了千古以来世代人的梦想。

眼下幸福算是有了,但拼争的气势却依然还在,图腾的信念更不减当年。期待着来日的厚实辉煌,得以在生活里无忧无虑,拥着舒心和敞亮,有的村民有奔驰,有的村民有奥迪,有的村民强劲地把日子打理得红红火火。这便是如今火连村人的情形。

正如龙建刚先生说的:苗寨的巨变,是中国巨变的缩影;苗家人的笑脸,就是伟大中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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