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家门口就是一条通往村子的大道,大道不宽,两米来宽,大道的边缘是一圈用小杉木条围成的篱笆;篱笆上爬满了紫色和白色的牵牛花,它们星星点点的开在椭圆形的绿叶中间,凉风吹过,牵牛花和绿叶随风摇曳,给那片篱笆墙增添了几分灵气。
空中飞着许许多多黄色的蜻蜓,它们在赶集。它们总是一窝蜂地朝一个方向飞去,一会儿又一窝蜂地飞回来,在院坝、大道、篱笆下方的菜地上空来回盘旋。孩子们扛着长长的竹扫把追着扑打头顶的黄蜻蜓,一次又一次地追赶,一次又一次扑打,总会把飞得最低飞得最慢的扑打在地上,折断了翅膀,放到口袋里。
扑打黄蜻蜓累了,也腻了,就想捉到红蜻蜓。全身通红的蜻蜓,不像黄蜻蜓一样集体出动,而是喜欢单独飞翔,它的遗世独立,鹤立鸡群,像蜻蜓家族的贵族。在灰色的篱笆上停靠,像一颗红色的珠宝一般耀眼,连那轻薄的翅膀也像女子的嫁衣裳,喜庆、高雅。大大的脑袋看似呆板,圆圆的眼睛却咕溜溜地转,无论从前面,还是从后面、侧面捉,它都能发觉。
后来孩子们想到一个好办法,砍来一根又细又长的竹竿,大约两丈长,甚至更长一些,把竹竿的枝丫全部剔除,变成一根光滑的竹竿。孩子们三五成群,或者两两一组,到人家的屋檐下,牛圈边,猪圈上找蜘蛛网。有的蜘蛛网已经网满了蚊子,有的已经破烂不堪,这两种情况的蜘蛛网黏性不好。而有的又大又圆又结实,拿竹竿的竹梢一碰,还碰不破网,那一定就是蜘蛛网中的极品。每次看到这样的蜘蛛网,孩子们都会惊喜无比,比吃了糖果还开心。那样的蜘蛛网最具有黏性。当把那整张蜘蛛网的丝都缠在竹梢上后,把竹竿收回来,左手捏紧竹竿的下部分,吐一口口水在右手的掌心,就迅速把缠在竹竿上的蜘蛛网从下往上撸到竹梢,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样的动作,直到竹竿上的蜘蛛网全部变成一小坨蜘蛛网泥。
当孩子们的竹梢上都沾上了一坨蜘蛛黏液,就来到篱笆前,等待红蜻蜓的到来。烈日当空,黝黑的脸上汗水直流,这丝毫不影响孩子们等待红蜻蜓的心情。他们扛着竹竿从篱笆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这头,毫不萎靡,毫不气馁。突然,看见一只红蜻蜓停歇在篱笆上,嘘地一声,暗示同伴不要说话,不要行动,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等竹竿可以勾着红蜻蜓的时候,从上方慢慢地放下竹竿,用竹梢的蜘蛛黏液精准、迅速地粘在红蜻蜓的翅膀上。孩子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如果一次没有粘中,就只好紧跟着飞走的红蜻蜓跑,眼睛紧盯着它的方向,看它飞翔的轨迹,等它一旦落下,停靠,又一次屏息凝神,捕捉红蜻蜓。
此外,还有一种绿蜻蜓也备受孩子们的青睐。小的细得像一根绣花针,身子很柔弱,尽管粘住了,也会不小心把它的身子扯破。大的是蜻蜓之王,比一般的蜻蜓大许多,白绿相间的尾巴特别有劲,有时在河面上轻轻一点,就会撩起几滴水花。大大的脑袋就像一颗发光的手电筒灯泡,鼓出来的眼睛就像一对凸面摄像头,在不停地捕捉信息。这种蜻蜓很少,一般在河边的大树下,水草边,或者菜园里的黄瓜藤叶上可以看到。
孩子们站在人家的菜园边,或是绾着裤腿,站在小河边,或者坐在河滩上,等待绿蜻蜓的到来。有时,尽管粘住一只大大的绿蜻蜓,也会因为心急而失手。看上去是粘住了它的翅膀,由于黏液的黏性不再强,在来不及取下它的时候,绿蜻蜓努力挣扎几下,就飞走了。这时,孩子们总会望而兴叹。
如果捕捉到红蜻蜓和绿蜻蜓,孩子们一般不会折断它们的翅膀,而是放进竹笼里,拿回去比赛。
在同伴家的堂屋里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角逐。主场的孩子偷出母亲绣鞋垫的彩色丝线放在地上,每个人选出自己认为最强壮的蜻蜓,用丝线拴住它的尾巴,留出一截长长的丝线。然后大家一起放手,看看谁的蜻蜓飞得最高,谁就赢得了这场比赛。输的人就会主动的拿几只蜻蜓送给赢家。有时赌注太大,一次就输光了,只能扫兴归去。有时赢的一方蜻蜓太强壮,从堂屋飞到院坝,等他想跑过去拽住细丝时,蜻蜓已经飞到屋檐上方去了,停靠在屋顶的瓦片上。这时输的人满脸的微笑,遮不住内心的欢喜。
那些被淘汰下来,没有任何战斗力和观赏价值的蜻蜓,就会被孩子们拿回家去喂鸡。早早死去的蜻蜓,还会被孩子们故意丢在蚂蚁出没的地方。一群孩子就这样坐在地上等待蚂蚁来搬运食物。一只蚂蚁来了,会围着死去的蜻蜓不停地打转,它用触角碰了碰,根本碰不动这只庞然大物。随后那只蚂蚁就迅速离开,在离开的途中偶尔会遇到另外的蚂蚁,它们就用触角相互打招呼,然后毅然分开。就这样,如果遇到下一只蚂蚁,它会以同样的方式和它们打招呼。
孩子们觉得非常有趣,想知道蚂蚁后续如何,趴在地上仔细观察。最先发现食物的那只蚂蚁爬过平路,再翻过凸起的山坡,再顺坡而下,来到一个洞口,附身钻下去,消失在洞口。不一会儿,看见许许多多的,大大小小的蚂蚁从洞里陆陆续续地爬出来。它们用触角一下碰这个,一下碰那个。孩子们想知道最先找到食物的蚂蚁能否找到返回的路,就拿木棍挡住它前方的路,蚂蚁爬上木棍,越过木头,绕开了障碍物。孩子们在那只蚂蚁的周围吐出大口大口的口水,把那只蚂蚁围在中间。那只蚂蚁面对四面楚歌,无奈四次碰壁,无法成功穿过,心急如焚,悲凉无限。其中一个孩子善心大发,悲悯之心顿起,拿来一根小棒放在包围的口水城墙之上。那只蚂蚁瞬时看到了希望,不假思索就爬上木棒,顺着木棒的方向找到了它们的大部队。
它们一行人马前前后后的来到蜻蜓的尸体旁边,它们围在蜻蜓的周围,比比划划,忙忙碌碌,最终密密麻麻的小蚂蚁把那只死蜻蜓抬起来了,慢慢地朝洞口的方向移动。
太阳向西移去,阳光斜照在屋檐下。
“唉,妞妞,你家有吃的么?”一个孩子问道。
“我去看看!”妞妞答道。跑进厨房,揭开锅盖,看到锅里有一盘蒸熟的紫色红薯。
六个孩子坐在妞妞家屋檐下的石头上,吃着紫色的红薯,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他们红扑扑的脸上,他们还在等待蚂蚁的再次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