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

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我和妻在小公园漫步。不经意间，看到一簇簇郁郁葱葱的苦菜，黄中带白的花儿迎风招展，煞是可爱。恍惚中，我好像是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采野菜的时代。

我和妻兴致勃勃地掐了一掬，拿回家洗净、焯水、挤干切碎，拌以姜末、蒜泥、红糖、生抽和香油，一盘略带苦涩而又非常可口的绿色“野味”便大功告成了，看着，就好让人垂涎欲滴呢！

苦菜又名苦麻、天香菜、荼苦荚等，老家大丰的老百姓称之为“苦麻苔”。 “苦麻苔”身瘦叶长、汁白味苦，常见于山野田间地头，是一种非常泼的野菜，不惧旱涝不生虫，一年内除了特别严寒的冬季，其余时间便一个劲儿地生长，还真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

我对苦菜的认识源于儿时，乃是当年看了改编自冯德英老爷子的小说《苦菜花》的同名电影。上世纪70年代，农村没电也没啥娱乐的，只要听说大队部晚上放露天电影，我们这些小屁孩就会颠儿颠儿的奔走相告，快活得跟过年似的。

记得电影一开始就是小嫚子挖苦菜的场景。小姑娘天性爱美，想把美丽的苦菜花挖回家里养，妈妈又何尝不爱美呢？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妈妈为了填饱一家人的肚皮，爱美的奢望只能埋藏心底。一颗小小的苦菜被视为珍宝，只因她能充饥当饱！“苦菜花开金光闪，朵朵鲜花迎太阳”——从此，苦菜在我的脑海里便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年岁稍长，我常常随着邻居哥哥姐姐们去野外打猪草。那时喂猪不用饲料，主食就是苦菜、蒲公英，以及一些已经记不清名字的野菜。苦菜因其茎叶里饱含乳白色浆汁，据说是营养价值最高的。那时候的猪肉吃起来特别特别香，也许就是猪儿吃了这些绿色野菜的缘故吧。

苦菜虽是极普通的一味野菜，但其名由来已久，也是古人最早食用的野菜之一。《诗经•国风》有曰：＂采苦采苦，首阳之下＂，其中＂苦＂指的即是苦菜；《尔雅•释草》云：“荼，苦菜”。今有成语“荼毒生灵”之“荼”，亦是指的苦菜，孔颖达疏：“此菜味苦，故假之以言人苦”。《周书》载：“小满之日苦菜秀”、《礼记·月令》亦云 “孟夏苦菜秀”。 这是说小满时节（小满节气在农历四月；“孟”为各季节之首个月份，“孟夏”即农历四月）苦菜繁茂，是最佳的采摘品尝时间。但不知是物种进化还是咋的，我们现在吃的苦菜其实感觉并不怎么苦，好像跟苦瓜差不多，只是因其性偏寒，食用时需放点姜和红糖中和之。

苦菜食药兼具，被誉为野菜之王。它是野菜中最富营养最为可口的种类，也是灾荒年人们用以活命的“救命草”，故也被戏称为“穷人菜”或“救荒菜”。民间有谚云：“春风吹、苦菜长，荒湖野滩是粮仓。”现如今，人们早已解决了温饱，步入了小康社会，苦菜“救命”、“救荒”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相反，肥胖症、富贵病的人群却日益增多。因之，锦衣玉食之余，吃点苦菜之类的野菜，其实是非常有益健康的。

苦菜的药用价值不胜枚举，中药“败酱草”即是苦菜干制而成，具有清热解毒，消痈排脓，祛瘀止痛的作用。《本草纲目》言苦菜可以“治血淋痔疹”；《神农本草经》云：“苦寒，主治五脏邪气”久服可以安心、益气。另外，据说常服苦菜干茶水，还有助眠，防治白血病、肝炎、扁桃体炎及抗癌等功效。

古往今来，吟咏苦菜的诗词歌赋颇多，窃以为已故著名诗人、诗歌评论家沈泽宜先生的当属最佳：“星芒叶片四披纷，紧贴黄壤骨肉情。最忆凄风苦雨日，粉身碎骨为穷人。”这首诗饱含深情，形象生动，意境高远，有人称其为“苦菜的千古绝唱”，深以为然。

苦菜实属上苍褒奖人类极好的礼物，不吃点，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