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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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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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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记

一老一宝

我记忆之中的黑龙江,那是一块又小又有趣的地方,小的时候听过一些传闻,据说黑龙江的这个名字的由来是有渊源的,传说在上古时期,这个地方盘踞着两条龙,一条小白龙,一条小黑龙,然后,有一天,黑龙把白龙给吃掉了,孤身化作一道“江”,于是就有了黑龙江,我的奶奶是个善于讲各种故事的人,无论怎么说,在外人看来她都称得上是一个健谈的人,而有的时候,她也有些沉默,整日和“七喜”(我家猫)待在一起,有的时候,我的姑姑也常看到老人与猫坐在一起,那是一种和谐的景象,久伴且孤独着,那是一瞬间的事,却又好像过了一辈子。

在我最初对生命开始有印象的那几年,有一个男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就是我的爷爷,身材高大,体态健硕,又不怎么爱说话,大概就是我对他的印象。“快看!爷爷,火车来了!”因为家里住的附近不远处,就是火车经过的地方,小时候的我不懂,那铁轨为什么会有那么长,那么长,漫长的怎么也望不到尽头,如此悠长,却又深邃,不免引起人的无尽遐想,像是“沉思”,又像是“忏悔”。话说回来,不知怎得,也可能是小孩子都喜欢“新奇”的东西,不管怎样,那时的我还是很喜欢看火车的,几乎每天早晨起来都要拉爷爷去看一圈回来,才肯“罢休”。

而如今那个老房子早已经住不得人了,现在都住在楼里。还记得从前每逢春节的时候,全家人围坐在小屋子里的情形,那时候真是条件不行,生活水平上不去,大家伙儿都挤在狭小的客厅,满地的瓜子皮,条件虽差了些,但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似乎那每个人嘴里吐出的热气,也兴许能使寒冷的不能再寒冷的冬天,有那么一丝温暖。

东北的小炕又硬又暖和,小屋的炕连着墙,另一头就是灶坑,使得墙壁也跟着有些烫手,还记得小的时候,喜欢在炕上的一角,最里面的位置一躺,裹着个小被儿,身体蜷在一起,就想趁着这股子热气暖和暖和。

黑龙江的冬天,那叫一个冷,天寒地冻的,身处高纬度的小城,勃利县也不会是个例外,这里的大地被厚厚的白雪压的有两尺那么深,浅的地方,脚丫子踩上去,也会嘎吱作响,远处望去,世界仿佛被一片白色遮住了一般,这时间,雪还在下,而世界却停住了,不曾“呼吸”,我用那双冻得又硬又红的手,理了理帽子和围脖,好让我的嘴和鼻子能透过那么一点气进到我的肺里,冬天的勃利县,是属于小城的,也是属于寒冷的。

在我所能记忆起的关于小屋的回忆,就剩下这么多了,哦,对了,小屋的外面,和旁边的邻居一样,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东北平房的院子,一般两面都夹着杖子,为的是和旁边的住户分别开,奶奶家的院子地上没有铺过什么东西,是“原生态”的“黑土地”,在院子的一侧用几块红砖垒起来,里面种上点花草,当然,这都是奶奶的“手笔”,不错,要是在夏天里,天还没黑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中间摆两张大桌子,再喝点小酒,好不惬意,回想起那时,倒也有几分热闹。小院儿不光是当时大人们拿着小板凳闲聊聚堆儿的地方,一转眼,也能成为我们这些小孩儿的“领地”,在大人们都在屋子里乘凉快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就会跑到院子里,对着土地搞起了“破坏”,通常只能是挖了些坑,但最后也都会被长辈们勒令,也只好乖乖的复原,虽然那时候的回忆总有些“清奇”,还都断断续续的,但是在小院儿里发生过的往事,就好似这被冬日大雪淹没的脚印,早已不见踪迹。

再后来,奶奶家搬进了楼房,逢年过节的,大家伙儿也用不着再那么遭罪了。刚开始,奶奶还有些不太习惯,不过后来渐渐的也就适应了,爷爷是前两年走的,现在只剩下奶奶一个人,平时姐姐怕奶奶有些寂寞,之前送过来两只鸟,名字什么的都有些记不清了,后来,奶奶嫌它们有些吵闹,就安排姐姐把它们送人了,后来“七喜”就来了,这喵温顺得很,也讨人喜欢,不久奶奶便喜欢上了这个小生命,七喜的毛儿是灰色的,不同于一般的家猫,它是一只蓝猫,这种猫原产地并不在我国,也算是外来物种了,不过透过它的毛发,不难的看出,不是纯种的,这种英国的短毛猫据说脾气好,更容易当家猫饲养。

七喜刚被抱来的时候,我猜它内心也应该是惶恐的吧,多是躲在沙发下面或是角落里,不肯出来见人,就是这样,奶奶也很有耐心的“伺候”着,每天按时放食,为了能让这个小家伙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姐姐还给七喜买了它最爱吃的猫条,(这是一种专门为猫制成的罐头,然后用条状包装封起来的一种零食)很快七喜便跟奶奶处好了关系,也敢大摇大摆的迈着猫步,晃晃悠悠的穿梭在客厅与卧室这几十平米的空间,那上蹿下跳的身影,颇有运动健将的威姿,这一幕幕场景也让本来平静的奶奶又似乎热闹了那么一会儿,之后在每天的固定时间里,七喜都会迈着“四方步”走到奶奶坐着的地方,蹲下来,用它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奶奶手里的一举一动,只要是出现了那个东西,就会噌的一跃而上,跳到茶几上,用嘴示意奶奶要吃猫条,猫是通人性的,都说猫是有灵性的,我也深有感触的,它们是一群生物,且独立着,轻易不受外界的干扰,听从内心的召唤,也许是灵性使然,从不屈从于别的其他声音的呼唤,真的吗?有的时候我也好奇七喜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它们没有思想,又为什么会听懂人的话,又为什么我们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却不能无障碍沟通,到底是人心?还是喵这种动物就没长心?真搞不懂,不过,总之,奶奶还是很喜欢它的。

黑土地的永远一角

一衣带水,我的家乡依碾子河而建,小城的风光也就此形成,这里没有了长白山脉的威严,亦没有大江大河的开阔景象,只是在人们的闲谈中流淌出的“小家碧玉”,虽依然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它褒贬不一,依恋之情并不是其他的“子母河”所能替代的,在这里人们忙碌着,安逸着,有人走,有人留,光阴的痕迹一层又一层,岁月无法饶恕,却能包容很多。

碾子河贯穿于勃利县的南与北之间,将我的世界一分为二,东面的是东街,西边的就自然是西街,平时要想去到奶奶家,过西大桥,穿过碾子河是必经之路,碾子河的河流中心区域建有一个健身广场,在我看来和公园一样,每天不定时的都会有一群向往生活的男女老少汇集在这里,有的跳舞,有的耍空竹,有的在压腿,也有的在球场上打篮球,提到打篮球,我至今都觉得这是一件极有趣的活动,在东北的球场上,不会像南方那样,不光会有年轻人的身影,打篮球的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通常是六七十岁左右,活力不输年轻人,也许这也是源自东北人骨子里的性格吧,有的时候我闲着没什么意思,也能和他们“干”上几局,分个几胜几负,那也许是种要强的天性,又或许争强好胜,一件事物总有它的两面,而我自己也意识到是“他们”中的一分子,在运动场上的我,血脉在奔涌,这一刻,小镇已不再普通,球场上的每个人,无论是小朋友、年轻人还是老大爷,那股子劲冲我袭来,没错,就是那一股子闯劲,才造就了一片土地上的人。是我狭隘了,之前因为去过南方的一些城市,自从回来之后,看哪里都有些许不顺眼,尤其是公园球场上的老大爷们,每每看到他们因为身体碰撞在争吵时,心里也会很反感这种行为,心想为什么会这么没有素质呢?而转念一想,这也证明了他们没有服老,并没有向命运屈服,这不禁让我联想起从前闯关东那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他们一批又一批,一茬又一茬,前赴后继,不远万里奔赴这片广袤大地,深黑深黑的泥土,养活了这些曾经的朋友,也造就了我们的祖先,这就是其中一支血脉的根基,我始终坚持认为人不可推翻自己的过去,也不能忘记过去,我以为这与好坏并无分别,关键在于自己能接纳自己,并成为自己,让泥土与脚印连接,让井与水沟通,让煤与火尽情燃烧,成为黑土地,成为白桦林,亦是成为自己,并独一无二。

当一个人走在勃利县的街里,总喜欢沿着河边走去,从我家要想走到河边,需要穿过一个极小的公园,公园原是烈士纪念碑,只不过后来改成公园了,其实就是像那种口袋式的公园,从上俯瞰,成一个三角形,三边有些绿植,这就是希望,我一直相信有绿色的地方就一定有希望,就好像小镇的生活再难,只要心中的那团火不曾熄灭,这里的每一个人就会像这此刻的街道,时光回流,人们在我的脑海中消失着,倒退着,而我站在原地,像是不熟悉这里一样,茫然,彷徨,不知所措,过往种种,皆在耳畔,我此刻似乎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来不及多想,后面好像有人在推着我走,我想不走又不行,没错,此刻即是现在,当下即是全部,人总要活在当下的,此时身边的车子、行人都恢复了原本的秩序,是的,那如果我们不活在当下则会怎样?会悔恨?会苦恼?焦虑?诸多一切的负面情绪可能由此而产生,想到这,倒吸一口凉气,径直朝公园走去,如今的公园没有了墓碑,但那历史不曾抹去,人们的心中早已烟消云散,而每当我的双脚站在这里时,或许前世的记忆早已被打开,历史无法倒退,而思想可以短暂的做到,地下的军歌嘹亮,三五成群手挽着手一齐唱着,老一辈人的精神应该是要人来敬畏的,力量从心底油然而生。此时公园里一片祥和景象,不熟悉的变成了熟悉的,而这个故事远离出人们的视线,现在是初夏,其实5月末的黑龙江也还是有点冷,常常有练剑的老人,旁边还有打太极拳的,什么八段锦啊、陈式啊杨式的,几招几式实在说不出,想起来我也算是个“练”过的人,才能够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眉宇之间,老人们做的是那么的认真,在他们看来,养生才是头等大事,这一点久居城市的年轻人或许也会很费解,管他呢,那又怎样?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我与外公之“胜”与“负”

小的时候我们家最常见的一项活动,就属下棋了,在我还不是很大的时候,母亲就开始教我试着下跳棋了,家长嘛,总还是希望寓教于乐,把这些“知识”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给我们,我的家长也不会是个例外。

妈妈说:“你下错了。”

又接着说:“你应该这么下才对。”

我说:“为什么不能这么下呢?”

妈妈说:“不为什么,都是有规则的。”

有些话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么一点点,而过去没有。

等我稍大一点了,那时我早已上学了,作为一名小学生,除了周一到周五的校园生活之外,每个周六都被妈妈安排到外公家去写作业,其实我本不爱写作业的,奈何外公趁此机会,可以给我讲一些故事听,那都是他的过去影子,黯然神伤,外公很老,我也并不熟悉他的家乡,但每当外公讲到他卖鸡蛋的故事时,那场景就浮现在我眼前,面对着一个不大的孩子,一个人挑着扁担,长途跋涉直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卖鸡蛋,外公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坚强的人,他也会时不时的和我讲一些书本上没有的道理,我偶尔也会听得津津有味。

外公也超喜欢下棋,喜欢到每次我去他家都要和他下一盘,至于输赢,我几乎从来都没有赢过,仅有的零星几次也是和棋,我估计外公是“放水”了。

有一次,外公跟我说:“你知道这棋盘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看着眼前这幅中国象棋的棋盘,回答道:“不知道。”

外公则顿了顿:“你看中间有条河。”

接着又说:“这是一条现实中存在的河啊。”

外公又说:“当年项羽和刘邦就是在此地立约休战,才划定这楚河跟汉界的。”

我说:“那棋盘上哪个是刘邦?哪个是项羽呢?”

外公告诉我说红的就是刘邦的部队,而绿色的则是项羽的,那天以后,我坐在茶几边上,又不知和外公下了多少场象棋,而有些话似乎当时从来都没有明白过,多年之后,我上中学了,直到有一天,在课本里读到了陈胜吴广的片段时,才又回忆起那天的对弈,上面染着旗帜般鲜血,伐无道,诛暴秦的口号响彻九霄,血染红了天,如同白昼,尸体早已化作大地残存的腐料,一鲸落,万物生,阿房丽宫的华丽谢幕,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启,而我们注定都会被深深的打上时代的烙印,久久不能安静。

偶尔外公也会教我学点围棋,对于我来说,这棋局更像是一场博弈,你围我堵,其间仿若密林,草丛里遍布荆棘,有陷阱,亦有机会,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你永远无法在一开始就预判输赢,就像人生一样,我们虽有规则,却能自己主宰,去决定自己是落黑子还是白子,和棋局一样,输赢都得是自己承担,人生如逆旅,落子,无悔。

对于外公这个人,可能谈不上智慧,但绝对是个聪明人,除了会下棋之外,在过去那个年代里,会自己做家具称得上是心灵手巧了,虽没能亲眼目睹,但外公经常性的会拿起一本书来看,他喜欢钻研一些小玩意儿,比起修一些小家电自然是不在话下,听我妈说,外公经常看书研究电路到半夜,我心想这该是怎样的兴趣使然?在父母那一辈的小时候,也有些事是值得回味的,我妈也因看到正在专心看报纸的外公,才得以从他的衣袋里偷一些钱出来,那时长辈的衣服大多穿的是中山装,自然也容易“得手”,现在想来,都已是陈年轶事。

外公给我的印象,不仅如此,他还是个爱生活的人,平时喜欢养花,像院子里的海棠、月季以及一些我叫不上来名的品种,他都会精心料理着,每天为它们施肥、除草、浇水,这些花像是夏日里的阳光,温暖,滋养,沁入老者的心脾,也悄悄地走进我的心,那是童年,更是向日葵般的岁月,无聊,生长。

有时候我会觉得小城就是这样,像这道路、泥土、行人、孩子,每一位都似一个灵魂操盘手,各有各的轨道,都是自己的司机,却又不知会去往何方,未知往往代表着希望,这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整日空虚着,总想找份工作的待业青年,不是不喜欢这里,我就是一个无业游民,有时也会闲得发慌,但它又何尝没有它的美丽?就像最近在看到的一句话,年轻的我们,贫穷、虚荣,这些其实都算不上什么,一个地区的物质贫穷也同样不能因此而精神空虚,文化是生活在每一片大地上人们的底气,没有了文化,就好像鱼离开了水,动弹不得,内心的孤独感或许是因为没有坦诚地接纳自己、包括出生地以及人的过去,忽而看到电视里曾有这么一句见仁见智的台词:世界斗转星移,只有她,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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