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了,雨又去了。
几十年来已经习惯了,雨是生活的一部分。
记得儿时特别喜欢下雨。每逢雨时,就会穿上姐夫要扔掉的上面咧着口的长筒雨靴,兴高采烈地和小伙伴们在路边的排水沟里憋坝。所谓憋坝,就是用砖头、木板、草还有泥巴在排水沟里磊起一道小墙,这样水就不能按照原来的渠道畅流了,结果是这沟里的污水就流去了哪个和我正闹别扭的同学家的院子里,这是儿时的一大乐趣。当然了,我破靴子里的一双脚早已被沟水泡的发白,浑身已被淋得湿透,回家肯定是免不了妈妈的一顿责备。这还是轻的,如果赶上雨水大,憋坝把谁家的院子冲了,那肯定还要再挨上妈妈几巴掌。
几十年喜雨,但和少年时大不一样了。大了懂事了,就不搞那些恶作剧了。就会很文化地在看雨和听雨上下功夫了。看雨和听雨有所不同,看雨多在白天,而听雨,则多是在夜晚,更甚者是在午夜时分,未眠者或失眠者或心事重重者多有感触。起初,雨如细丝,隐隐约约,断断续续,随后便如急鼓催人,密集倾下。这时的听者,虽然专注于聆听,但多会浮想联翩的,雨就有了画面,犹如看雨一般。
如遇大雨或暴雨,简陋民舍就遭殃了,外面大雨屋里小雨,用盆或其它器具接下,然后再倾盆倒出屋外。正可谓,哪来回哪去。这种时候,无论是看雨还是听雨,都不再是好玩的了,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因为雨扰乱了生活,给人们带来了麻烦。在世俗的眼里,雨象征着阴暗和潮湿和泥泞和不便,这也没什么不对。雨是客观的,雨是物质的,但是人的想象和思维是主观的。所以,对雨,对同一时空的雨,无论是躲雨者还是在雨中艰难跋涉者,对雨的感受肯定是不同的,有淡泊,有埋怨,有喜兴,也有大笑着不撑伞在雨中胜似闲庭信步者。不要因此误以为雨给人类带来了分裂,不,不,也许是早已分裂了的人类分裂了对雨的感受和认识。雨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阶级也没有好恶,雨就是雨,它来的简单也去的简单,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这是它的单纯和真性情。
也曾经喜欢白天看雨。记得上世纪70年代下乡插队当知青的时候,如果下雨,就可以不做农活,歇个半天或一天的,也算好事。只是外面下着雨,人也出不去,什么事也干不成,这亦是憾事。但即使如此,这雨也是看在眼里,最终会放在心上。所谓放在心上,就是这雨会令我想起许多陈年往事,思绪就很绵远,会想起早逝的母亲和在远方的父亲。
听雨的乐趣在于雨水清洁了尘世,然后,它会开始得寸进尺地浸润我们的心灵。这个时候,我们就不单单是用耳朵听雨了,内敛的心灵也会参与进来。这时的听雨已经不是窗外的声音了,幸运的话,我们能听到雨滴落在心上的声音。明代唐寅有“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的诗句,看来雨也是落心有声啊。
读了多年的书,开始做学问了。不知为什么,尤喜雨天读书和写东西,看雨和听雨都是一种享受。时常想这是否和小时候乐于憋坝有关联呢?这样的联想可能是牵强的,倒是阳光明媚时总感觉头脑里一片空白。久而久之,就习惯了雨中取乐和雨中思考了。
雨也是平等的,在它眼里,尘世没有贫富贵贱,因此当它从天而降的时候,没有势利,没有不公,会均匀地普渡众生。
为什么有雨呢?我常常扪心自问。也许是因人间需要雨露,庄稼和植物需要水分,我等愚钝者需要醍醐灌顶。也许是也许都不是。
不管怎样,雨毕竟来自天上,而我们则在世间。也许雨是上天的使者。也许,雨是高高在上者,而又能落地,这就是雨的不凡品性。一年365天,当然不会天天有雨,但是,我仍然喜欢雨的世界。雨,你在净化我们的魂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