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是《白鹿原》里面的女性,陈忠实先生在未写此书,未名此名,翻阅县志时心中即已有此人雏形。
《白鹿原》 中,我觉得陈忠实先生最怜悯最偏爱最同情的女性角色是小娥。陈先生对于在那个时代的女性和生灵都持有一种同情和怜悯的态度。
例如文中借由白嘉轩母亲之口说出的话——“女人,就是糊窗户的纸,破了烂了,撕掉再糊一层。”这种“吃人的封建礼教”压迫下,小娥被做秀才的爹卖给了可以做她爷爷的郭举人做小妾,在郭家,小娥受着大房的压迫做着下人的活计,晚上还要“泡枣”,受尽虐待。此时作为弱势群体的她的抗争体现在她把泡在尿里的枣给郭举人吃。而她对黑娃的引诱,与黑娃的结合是天性使然,更是她对于无力的黑暗现实的一种控诉和报复。然而黑娃的真心也点燃了她追求自由和美好生活的希望。所以后来她跟着黑娃到了鹿家,被众人轻视辱骂和唾弃,不能进祠堂不能进鹿家门。
得不到承认与尊重的情况下,她和黑娃在白鹿原的破窑洞里扎下了根。他们并不光明正大的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此时的窘境,然而此时小娥已经想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她和黑娃有了菜园,养了鸡鸭。但是黑娃不安于现状跟随鹿兆鹏搞起了运动,运动以失败告终后没有经济来源的小娥被遗弃在了破窑洞里。为了救黑娃,也因为要在偌大的白鹿原立足,在鹿子霖的半胁迫半威逼下,与农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小娥委身于鹿子霖。
小娥最不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受鹿子霖唆使出于报复心理把白孝文拉下水,孝文不仅失去了族长继承人的资格,更是染上烟瘾抛妻弃子,变卖家产,家破人亡。然而孝文的原生家庭就无罪吗?白家的发迹令无数人倾家荡产卖儿鬻女,白嘉轩作为父亲和族长为了培养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也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压抑了他的个性和人性,孝文颓废后的一蹶不振和混账算是一种对于父权权威和封建伦理纲常另类的报复和抗争。而小娥也在陷害孝文后尿了鹿子霖一脸以嘲讽和羞辱之意。
再看文中的冷秋月的疯与死,是不是没有反抗的小娥的另外一种版本呢?眼见女儿婚姻不幸却迟迟默不作声最后为了维护封建伦理纲常药哑女儿毒死女儿的冷先生就一定正确吗?书中被郑芒喜欢的小翠的自杀身亡,又是谁之过?
田小娥智慧不足,见识不够,魄力不足,所有的婚外感情生活有伤风化,然而我想作者设置田小娥这一角色的意图并不在于简单的批判或者过分的同情。他通过设置这样一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角色,还原了那个光怪陆离和动荡不安的时代以及变幻莫测的人心。其中的借鉴意义和审视思维不言而喻。其他角色莫不如是,白嘉轩之前死去的六个老婆,被当做货物一样送给了白家的仙草,土匪里的黑白牡丹,被活埋的百灵,变疯的冷秋月...抗日而死却被村民在坟头方便的鹿兆海,学为好人的黑娃,在坟头留下“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的关中大儒朱先生...
人人痛恨荡妇,但荡妇也非天生。就像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玛莲娜,难道那些觊觎她美貌的男人们没有罪过吗?那些嫉妒她美丽看她身陷困境不施以援手的女人们无罪吗?绥靖政策和放任德国没有错吗?战乱的世道没有错吗?人们责问二战中委身于德国军官的战败国的女人们,那么值得他们托付终生的本国男子们又在哪里呢?
新中国成立以来,实行的婚姻法为广大妇女做了制度和法理的保障。封闭妓院取缔卖淫嫖娼,改造其思想助其学习从事生产,使旧中国长期以来摧残妇女的社会丑恶现象基本绝迹。同时,思想的开化,社会风气的进步和公正宽宏的人心一同治理了“田小娥”们的悲剧。正是历史长河中有一个个“田小娥”,所以我们才能以史为鉴,不忘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