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四重奏

深井

老瓦肆意长出树的年轮

水车孕育满青苔的胚

深井仰望变幻莫测的岁月

侧耳倾听地下水的齁声

空荡充斥出幻想

空灵排挤来回声

丢失脚印亲吻的土路

回忆起热恋的朝暮

恍恍惚惚的几只虫鸣

懒散疲倦的几朵百合

但是

刹那之间

从一个未有过的角落

传来一阵响彻荒野的哭啼

那是一只如今野生的犬

降临了几只

新的生命

银蟾

它本是一块山间的朽木

深埋于一抔静谧的黄土

掏笋的铁锄破碎了它的美梦

新鲜的空气腐蚀着它的记忆

它被推搡进燃烧的柴堆

灶头锅里的蒸汽

附和着火苗狂野窜动

挣扎至菜肴熟透

滚烫的身躯竟还未燃尽

它被忘却在墙的一隅

直到木雕师傅将它收入囊中

历经无数个昼昏的磨砺

它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蟾

悄然迷失了诸多光阴

富商邂逅了木雕店

他买下这只朽木雕刻的蟾

给它镀上银色锃亮的漆

供奉在家的玄关桌上

它忽然拥有了美好的寓意

可是银蟾并不惬意

它还是悼念着朽木的芬芳

它依旧想念着那一抔黄土

想念着最为原始的灵魂

沟渠

这是一个

干涸而渴望的喉咙

从没有溪水

来这里淙淙涉足

年迈苍老得

唯独坍圮的石桥

隐约记得它的诞辰

寂寥枯寂得

影子都不愿回眸驻足

但它静默地等待

等待了几千个春秋

等待了亿万个年关

它想象着暴风雨夜的光临

那愤慨激昂的雷鸣

那披荆斩棘的电光

倾盆而下的天雨

将会让呼唤雀跃的水珠

在它的怀抱里流淌

证明它存在的意义

野花

它在破晓前无奈地枯萎

逝去犹如诞生般从不起眼

它将自己连根拔起的缘由

只是因乔木遮挡了它的暖阳

以为风会接纳自己的希望

但是灌木抢夺走气流的势能

它的生命消逝后不久

夏季的风暴突如其来

可谁也未曾注意

风雨吹走了它最后的种子

又是一个璀璨的夏天

荒原生长出漫山遍野的野花

那果然是它的孩子

就连脾气也古怪得雷同

因为靠近乔木的地方

有无数将自己

连根拔起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