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煮雨
雨,终究还是来了。在电闪雷鸣的伴奏里闪亮登场。
阴沉了一夜,酝酿了一夜,终于在早晨,在朦胧的曙光里,冲破低矮天空中那块褪色的又脏又破的深蓝桌布,由昏暗的望不到边际的高空倾泻而下。
台阶上,几只毫无戒备,正在忙着啄食的鸟儿被急急的雨点打得惊慌失措;那只耐不住寂寞的调皮小花猫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四处逃窜;滴水莲宽大的叶面上传来乒乒啪啪清脆的回音;刚刚绽开的海棠花瓣,在努力挣扎了几次之后,终于还是被风吹落,继而被雨水冲到地面混合到污泥浊水中流进下水道去了。前一刻它们还在曙光里愉快地迎接晨曦,也许它们有许多希望还未来得及告诉今日的太阳;也许,它们梦里的甜蜜正等着朝霞分享,又哪曾料到这一刻已是香消玉殒入泥沼。
昨夜雨,今日下。这一夜的阴沉、一夜地酝酿里,到底有多少聚散、多少离合、多少浮浮沉沉?那急速而下的雨点里,究竟倾注了多少来自天空、来自大地、来自万物生灵的抑郁或者希冀?点点雨瓣,在触到地面、触到花草、触到人的脸颊时,那或沉闷或清脆或浑浊的声音里,夹杂着多少叹息亦或是惊喜?面对风雨中的瞬息万变,我不明白一个人的遐想比什么更为漫长?我很想知道,是谁在昨夜那深深的阴郁里读着种种陈旧的启示?是谁在曙光里点燃一支烟凝望远方放飞思想?此刻,又有谁在雷声里如我这般惊恐和遥望?遥望那明知不可企及却又不肯放弃的理想?静静地,在这个微凉的凌晨,我站在伸手可及天空的高处,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却全然没有闲庭信步的心绪。
很快,那块褪色的桌布被染成了黑色,霎时间让人分不清昼夜,辨不清南北。电闪雷鸣,暴风骤雨,世界混沌一片。我伸出手,接住一滴雨,手心的冰凉立刻传遍全身,直抵心田。再伸手,想接住更多雨点,却被突然的雷声吓得慌忙缩回。而后,极快地回屋关窗,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静静观望窗前的雨帘。
风声、雨声、雷声,都被关在窗外。远远望去,一扇窗子在另一扇窗子的后面,中间相隔的只有长短不齐的时间。雷声在别处滚动,雨点淋不湿窗内蓬勃的心事。那一朵寂寞的玻璃翠,避开雷雨的抚摸,在窗台上越来越瘦。
而我勒紧思想的缰绳,取一缕夏风煮酒,煎几滴雨水充饥,把蹉跎的岁月狠狠煎熬,如一枚成熟的核桃,虽然皱纹满面,却内心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