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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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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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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帽,就是敖岸山吗

将军帽,就是敖岸山吗

碧青

我曾经这样想过,既然《山海经》里记载的穷山就是燕山,既然“轩辕之国在此穷山之际”,那么,迁安一带的北部山峦,是否就是古老的轩辕国曾经北依的山峦呢?

远古的轩辕氏族,原本就在滦河和青龙河岸边的大乐之野繁衍生息。那些我们至今仍依赖着生存的山峰和土地,因着轩辕部族的开拓和守望,而被写进了千古奇书《山海经》,并在一种深处或高处,默默储藏着令华夏民族最自豪的古老岁月。

绵延的北山,曾经踩满轩辕部族的足迹,亦有很多的峰峦,重叠着的远古岁月的秘密。

记得,几年前,最早开始寻找轩辕国的任重远先生,就曾对我说过,红峪口村北的那一座高山,就是《山海经》里记载的敖岸之山。早在十几年前,他在寻找敖岸之山时,通过查找古书和地图,就知道了这座山在迁西、青龙和迁安三县的交界处。只是,他是从史料里查证的,本人并没有真正到达过敖岸山,所以,他无法确定那一座山峰,现在被称为什么山。

很多年来,他一直想深入探寻萯山系列的敖岸山,梦想找到黄帝的密都。

近日,任先生从我的多篇散文里,陆续读到了与敖岸山风物和矿产相近的描述,比如村北三县交界处的将军帽,山之南有十几种花纹的大理石矿,山之北有金矿和清河;比如离我家四里地的杏山不仅有铜矿,还有一个山沟叫暖泉,曾经有方圆一里地大小的天然温泉池;比如毗邻的马井子村有玛瑙矿;比如我曾在长城上南望滦河,遥望滦河南岸的马兰庄铁矿白马山,等等。就地理和矿产而言,红峪口的一带,仿佛都与《山海经》记载的远古时代的敖岸山相吻合,他自然是要再次深追细问敖岸之山了。

就这样,家园的北山,也以远古的山名,进入了我的心灵和视野。

古人,为什么把将军帽山叫敖岸山呢?

于是,我开始从另外一种视角和思考的维度,去重新认识和打量家乡的山河。

敖岸山北面的那一条河流,就是清河。

清河,奔流在将军帽山的西北,亦是我非常熟悉的河流。因它奔流的村庄清河沿养育了我的母亲,就像是我生命的另一种源头。

任重远先生曾经给过我一张地图,是从清代光绪年间官修的《畿辅通志》四卷里复印的,图上标注的清河源头,在将军帽山西北侧、上水泉村东南方的斧刃山下,当地人称南沟。现在,南沟已是一条干河套。可以想象,远古的时代,斧刃山的脚下,肯定有一眼喷涌水柱的山泉,形成了一条奔腾的清河之源。它一路奔出南沟后,与从东北而来的凉水河汇聚一起,直接向西南奔流而去,并一路融入和接纳着其他的河流与山溪……

而我从小看到的清河源头,却在清河沿村东一里地的东山脚下。我的二姨家,就居住在离水泉不远的山坡上。小时候,我曾陪姨姐和姨妹去水泉边洗衣服,或去水泉对岸的浅井里抬水。那一眼水泉,就在北山根儿。我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从青色的石崖里喷涌成柱的白花花的清水,还没走到它的身边,那哗哗的流水声就先抵达了我的心里。每次,我都是被巨大而优美的水声,接到那喷涌内心喜悦和快乐的水泉身边……

我不知道最初居住在清河岸边的人,给这条河起过什么样的名字。据《迁西县水利志》记载:“《水经注》称为熬水。”

远古时代,在大禹凿通龟口之前,清河最后流入的应该是迁西县的鼎湖。而鼎湖在四千多年前被大禹凿疏后,才有了如今迁安境内滦河的河道。清河,亦由注入鼎湖而改为流入滦河……

而清河沿的自然村落上水泉南沟和凉水河,早已经是常年干涸的河道,只有雨季下大雨或暴雨,才有河水流入清河。所以,如今清河的主要源头,只是清河沿村东山的那个水泉了。

这些年,虽然我很少走近清河,但它从来没有远离过我,总是在我内心的世界里独自奔流着……

古老的熬水和敖岸之山,更让我相信,依据自己的心灵智慧,触摸或叩问外界的事物,或作出某种猜测或判断,最终会找到探索的方向。

青山沉默,幸好有一部古老的《山海经》,还在人世间流传。

可是,翻开《山海经》,就可以用肉眼洞悉燕山的秘密吗?

很显然,根本不可能。而我,并不具备智者透视时空岁月的慧眼。

看了多遍《山海经》,仍然一无所知,我的目光,依然偶尔在山海经的神奇故事里闲逛。只因好奇,再在去翻开这一本自己还无法读懂的书,便不再求甚解。

于是,我开始猜想。

我想,大禹和伯益在最初写作《山海经》的时候,已经创造了治水的奇迹。或许,大禹治水,并不仅是疏通某一条河流那么简单。若仅止于此,禹帝也不会名垂青史。或许,他是根据河流和水系来治理他所管辖的国土疆域。这样,大禹就走遍了夏朝的山河,铸鼎定了九州,并对当时已知的历史地理、物产、神话、巫术、古史、医药、部落图腾等方面,都做了最简要的记录。

或许,敖岸之山就是这样被写进《山海经》里的。

而它成为《山海经》里的山,又绝不完全是因为它和敖水相依并存吧!

于是,我开始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寻找。

《山海经·中山经》中次三经有这样的记载:“以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其阳多王雩王孚之玉,其阴多赭、黄金。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玉。北望河林,其状如茜如举。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又东十里,曰青要之山,实惟帝之密都。北望河曲,是多鴐鸟。南望墠渚,禹父之所化,是多仆累、蒲卢。”

是否,敖岸山是因为“帝之密都”的存在,而被写进了《山海经》。且有神熏池守护。想来,池守,应该是崇拜龟龙的神将,居住在敖岸之山,日夜保护着“帝之密都”。

我的心,从敖岸山向东走去,却不知道哪一座山,是“帝之密都”的青要山。想古人的里程和现在的里程会有所不同,懵懂的我,心灵好像在同时穿越着古今多重的天空……

我,更难以猜测,青要山的密都,到底是哪一位“帝”……

是炎帝,是黄帝,是颛顼,是尧帝,还是舜帝?

茫然地面对家园的众多峰峦和村庄,我期待着某一位考古学家,能尽快考证出青要山。

但敖岸之山,肯定是“帝之密都”的一个重要坐标点。

“又东十里,曰騩山,其上有美枣,其阴有㻬琈之玉。”

“又西二百五十里,曰騩山,是錞于西海。”这是《山海经·西山经》首条山系的记载。

錞于,根据百度的释义:是“古代铜制的打击乐器。主要用于军旅中号令兵士。”那时,又是谁在騩山用青铜錞于号令士兵征战呢?此刻,我只能独自摇头,自领一枚愚昧和无知的牌子,戴在胸前。

将军帽山北侧的一个山坡,长满了酸枣棵,被当地人称为枣园,而枣园东面的那一道山脊,就是斧刃岭。

那一带的很多山坡,亦长满了葛藤和藤蔓类的植物。

我想,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气候、矿藏和古老的植物,肯定不会像人类世界般发生很巨大的改变。但,这些生长在原地的植物,此时,在此地,只能证明它们自身古老的存在……

探访三皇五帝时代的人们,几乎都手捧着一本《山海经》。而《尚书·禹贡》、《史记》、《淮南子》等,亦是很多人默默地寻找华夏文化源头的宝藏。

如果逆时光之流,就会看到,千百年来,举着灯盏探源的队伍,依然排列在所有的时代吧!

考古学家苏秉琦先生,曾提出三皇五帝的活动中心在燕山南北一带。多名考古学家的脚步和身影,留在了古老的轩辕国。中央电视台的大型专题片《黄帝》摄制组,亦走进了迁安,寻找轩辕国的遗迹。多年以后,薛顺平先生睿智地定位了“青滦流域,华夏老家”。

今天,被湮没在岁月深处几千年的燕山,正在向世界袒露它的骄傲和尊严吗?

正是燕山,让我明白了,远古时代的先祖,和我们今天依赖生存的青山,原本就是同一座青山。

在我年幼的记忆里,爷爷经常去北山砍柴,我总是看到爷爷的身影,慢慢走上山坡,又一点一点融入青山的色调里。然后,担着柴草的爷爷,再从山色里走出来,从家园的高峰走下来。春天的时候,母亲经常带我去采野菜和采杏花,我的脚印和身影,亦走进了家园的山色。后来,我还爱去北山登长城。在我的生命履历里,接近北山的另外一个重要理由,就是我家的祖坟埋在那座山里。每当过年或清明节,我都爱随爷爷或母亲去上坟。后来,我的奶奶和爷爷去世后,思念亲人的时候,回忆童年或想家的时候,我的心,自然就抵达了青山之上。

最初,我站在北山顶峰眺望外面的世界,山之北、山之西、山之东,都是望不到尽头的青山。那些山,仿佛和天空连在一起。那样的年月,在我的视野里,最辽阔的地方就是天空。那时,在我的心里,大地上最多的就是山峰起伏的波浪。我最爱眺望山之南,因为,远方有一条灰白色的带子,像地平线,那就是滦河。在我的想象里,滦河,像山外世界的标志或分界线……

这就是我的心灵,最早在家园的山峰上形成的时空构架……

如今,家园的北山,更是唤起了我的好奇心,自然要独自幻想一番敖岸山了。

相传,生而神灵的黄帝,以武治国,居无定所。有人说,黄帝居无定所,是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所至。有人说,黄帝常年征战,自然居无定所。如果,黄帝在敖岸之山附近建立了密都,并且经常隐居于此,很多人经常看不到黄帝的踪影,是否亦认为他居无定所?

我想起了母亲对我讲过的神仙洞的故事。母亲说,从古至今,清河沿村南的神仙洞,常年有人烧香,人们把洞门口当庙。神仙洞里边有很大的山洞,洞门的那一条道,直接通着大洞里。而那大洞,延伸到了清河里。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看到一条猪龙爬出神仙洞来喝水,从此,这里的人们便开始祭奠猪龙。

清河沿自古就有二月十九的庙会,因几十年前破四旧拆了庙,庙会中断。近二十年又兴起来,周围十里八村的百姓主动到神仙洞烧香供奉。

过去,清河沿一带的村庄还有这样的风俗:哪户人家求神仙消灾解难保平安,许愿后就请唱皮影的唱一出院影,即在农家院子或大门口唱皮影戏。他们最爱请红峪口的孙正方的影戏班子。在唱戏前,要立一块神仙牌位,写上猪龙大仙……

古老的传说和风俗,不由让我联想到红山文化的玉猪龙。专家说,猪龙,就是炎帝部族的图腾,猪龙及其同时期的龟龙、蛇龙、蛙壁等玉器,是黄帝时期的代表性文化符号。迁安一带燕山众多的溶洞,在远古的时代,一定发生过很多故事。以穷山为大本营常年征战的轩辕部族,在征战的居无定所的岁月里,很可能曾经在群山的山洞里长期居住或临时隐身。

地址专家曾勘测,我们这一带的群山,属典型的喀斯特地貌。这里,有北方最大的溶洞群。将军帽山南侧的横山垛子、牛金山一带的山体里,就有两万多平方米的溶洞。村里亦把北山的一个溶洞,称为神仙洞。而那个神仙洞,是与山北的清河沿村的神仙洞相通的。

将军帽山东北侧十里外,有一个已经对游人开放的黄金溶洞,总面积达五万多平方米,长四千多米,洞里有天造地设的奇异钟乳石,如石笋、石柱、石花、石幔等。有的像人形,有的像鸟兽,更有气象万千的石柱,如神似仙,还有好像万佛聚会的盛大风景。置身其中,让人犹如进入如真似幻的远古岁月,或来到了世外仙境。据说,这个溶洞是日本人在山里淘金时挖出来的,高丽人和日本人都在山洞里采掘过大量的黄金。现在,从洞壁上还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又一条粗细不等的金矿线。

将军帽附近的槽子山等山峦,亦大多有山洞。马井子村伫立着一个石头人的佛面山,传说“九泉十八洞,洞洞有妖精”。毗邻的新开岭村,近年又发现一个两三层楼高的大溶洞,村里很多人都好奇,下到洞里去看藏在山体里的新鲜景物……

我的家园,孕育着天地大美的群山,那么多大小不一的溶洞,是否储藏着很多远古时光的秘籍?浩大而奇美的溶洞群,多像古人天然的居所!假如,远古的岁月,在人类还没有能力建立恢宏雄伟的宫殿的时候,已经从洞居时代走出来的祖先,举着火把,点燃了一种奇美灿烂的世界,返身走向绝美之景的大溶洞,即使把山洞作为秘密的作战指挥部,亦具有另外一种生存的亮度和意义……

就在我用心猜测敖岸山和“帝之密都”的日子,得知离我们村不太远的大庄村,有村民在密坞和白羊峪一带的北山上捡到了一大袋子石斧和磨棒等古老的石器。我竟然有些激动了,独自感叹着,几千年的时间,根本带不走所有的岁月遗迹,或时光的物证……

我不得不思考一个更深的问题:青山与河流,绝对不是为了证明远古时代的某一种岁月而存在的。古往今来的时光,就是在众多事物的生生灭灭中,绵延不息……

而我们的生命,就是那绵延不息的一部分……

青山和河流之所以与天地同存,是因为它们有天地般再生的能力。人类与在大自然生共生的万物,都秉承了大自然的生命再生基因。这种生命的再生基因,亦是生命轮回过程中的无尽的起点和终点……

我不知道人类何时出现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但是,我相信四五千年以前的五帝时代,已经形成了我们华夏民族永恒的文化基因……

我仿佛又站在将军帽的青色山峰上,更清楚地看到了滦河之南父亲曾经工作几十年的铁矿。那一座山,亦叫叫白马山。本地有人撰文,指出白马山,就是禹的父亲羽化的地方。它西北十几里的地方,就是桑园。滦河从桑园村西北穿山而过的地方,就是大禹治水凿通的龟口。山体上,还有几千年前的先祖劈山凿石的痕迹……

此时此刻,在我的心里,将军帽和它四周静默的山峦与河流,再也不是大自然普通的山峦与河流。

当我的心灵,从家园山河的身躯之上,重新构架出一种远古的历史时空,才发现,它们就是保存着华夏文化永恒胎记的山河,是承载着历史的山河。正是它们,让自然万物、人类岁月、历史和文化都具有了天地本身那种永恒的基因,岁岁相续,代代相传……

作于2011年8月24日

2023年11月12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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