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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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和蘑菇》
童年时候
家住一条国路旁的村庄里
穿过柏油路，走几十米
是一个火车站
那时我不知道那绿色铁皮做的爬行物
到底是奔向哪里
过了铁路
是一片树林
高大整齐
就像相框里穿着军装的父亲
年轻力壮英俊挺拔
每当雨后
几乎每棵树下都会有一大朵一大朵的蘑菇
妈妈姑姑婶婶会提着竹编的篮子
采满满一筐新鲜的蘑菇
哪怕只用盐水煮一下
那也是好吃的美味
所以
以后，我每到一地
看到大树，都会仔细查看
它下面是否有大朵大朵的蘑菇
可是，很遗憾
没有再见
那大树底下的大朵蘑菇
《歪脖树和吊死鬼》
那是个冬天的早晨
零下二十几度的寒流
没能阻挡总是有着无尽玩趣的孩童
有孩子起床很早
去一个朋友家把他叫出来
然后接二连三叫上很多孩子
我们的棉袄棉裤棉鞋棉手套
都是自己的妈妈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
厚厚地包裹着我们
但这还是无法阻挡刺骨的冷
我们滑着自制的冰车
在宽大的河面尽情奔跑
唯有这样
我们才暖和甚至出汗
玩累了
就去河边树林里追麻雀
有倒霉的麻雀或被逮到，然后被我们拿回家
用灶坑的火烤熟吃掉
那是何等的佳肴
我们一群小小的人儿里
不知是谁
突然大声惊呼
说看到一个人吊死在一颗歪脖树下
全体人屏住呼吸
顺着他指导方向望去
被吓得呼啦一下逃跑
跑一段路
又都相继停下
面面相觑
有人转身想去看个究竟
村里的人我们都熟悉
想看看挂在树下的人到底是谁
一个两个三个…
我们全都走回去
走到那颗歪脖树下
那吊死的人半蹲着，也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
一个树杈上拴着绳子
挂在他脖子上
他鼻子嘴里流出的东西已被冻住
像是长在了他脸上
第一次看一个死人
而且这么近的距离
我僵在了那里
有调皮的孩子
猛地把我一推
正好和那个吊死的人来了个亲密接触
回家后
我便倒头昏睡
用棉被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一睁开眼
那个吊死鬼就半蹲在那里看着我
村里人都在传说
吊死鬼找上我了
一天晚上
妈妈把鞋子放到我的枕头下
迷迷糊糊中
我听到妈妈唤着我的名字
小丽啊小丽啊，回来吧回来吧
第二天清晨
睁开眼
角落里不再有那个吊死的人
若干年以后
到故宫游玩
有一颗歪脖树下
吊死鬼就在那里
是个皇帝
我发现
自己已对此无所畏惧
《从长寿的树解读美丑》
树竟然可以活几千年甚至更久
我看到过一些古树
它们庄重神秘的样子让人望而敬畏
为什么他们会历经千年甚至更久
有人说
它不成材
所以得以保住性命
也有人说
它出类拔萃
让人不忍砍伐
也许他们说的都对
因为我看到的古树大致可分为两类
奇美和奇丑
但同样威严肃立在坚实的土壤上
跨越千年后
美与丑
已没有了严格的界限
因为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和盘覆在深深泥土里的根
才是真正的美丽
而人们
看到它留在地面之上的
只是拳曲臃肿盘坳反覆
只是风亭唳鹤月峡吟猿
只是虚妄和迷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