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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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寄情古老的城墙，因为它曾勾起我无限遐想。
城墙是长链，一头连系着历史文化的气脉，另一头延伸着未来。
城墙是化石，它经历了数千年历史，那曾经有过的浩叹和辉煌。
城墙是道场，民族的精神曾在这里张扬。
终于，早春三月，一个“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的日子，我来到了闪耀着古代文明之光的古城--西安，看到了心仪已久的古城墙。
二
漫步在古城墙下，宛若飘游于历史的苍穹，层层涟漪在心中荡漾。山围故国，寂寞空城。两千多年的风霜，凋敝了多少曾经辉煌的历史容颜。楼兰古城墙在大漠孤烟中兀立，西夏王朝的城墙在残阳夕照中茕茕，就连那国人引以为自豪的万里长城也是形影相吊。昔日的显赫皆已化成淡谈的历史云烟，只有那一截截断壁残垣，就象一部部“断代史”，在清冷的月光下，发出声声沉重的叹息。
拂拭古老的城墙，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只有从城墙内传出的历史的心音，响得是那样凝重,邈远。古老的城墙，目睹过秦时明月，汉时雄风；聆听过隋炀帝的悠悠管弦，大唐盛世的“霓裳羽衣”。就在厚重的城墙内，曾经有十三个王朝在此建都，西周、秦、汉、唐…….汉末绿林赤眉、唐末黄巢，明末李自成等农民起义军也曾在此建立政权。
俱往矣。昔日的刀光剑影，鼓角铮鸣，已消融于历史长河。就象城墙外东流的渭水，涛声依旧。
城墙，依照历史的发展规律，以其执着与韧性，将十三个王朝一个个变成了它的背影。
三
今天的西安城墙，周长一万多米，底部宽十八米，高十二米。在阳光的照射下，尤显得恢弘，轩昂。当然，它已非秦汉时的原貌，它是明朝重修的，然后，又经历了清朝数代皇帝的不断修葺，才有了今天的模样。
是的，城墙可以修缮，但是历史呢?历史也可以随便粉饰、装潢吗？可以按人们的主观愿望镶金镀银吗？虽然我们有血泪斑斑的，比城墙还要厚的二十四史，虽然有司马迁那样正直的历史学家，还有修《汉书》的班固，修《后汉书》的范晔，但他们的正直终于成为他们的墓志铭。
史书可以断代，王朝可以断代，但历史不能断裂。古人不但修补了城墙，而且延续了历史，那险些被湮没了的破碎文明，也得以再生。
四
祖先是伟大的，城墙是雄伟的。但就在我为这一切感到自豪之时，另一种感觉却悄袭心头，就象这厚厚的砖石一样，沉重起来。
遥想两千多年以前，秦国无论天时，地利，人和，皆处劣势，被关内六国小觑。然而，到了秦孝公时，却萌发了“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志。到了秦始皇时，扫六合，归一统，建立起中国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秦孝公采用商鞅变法主张，对外搞“改革开放”，对内推行新政。而六国呢？他们的君王在做些什么呢？在他们眼中，秦地僻人稀，乃小国寡民，不足为虑，何况还有高高的城墙围着，安全得很呢！于是，日日笙歌，夜夜管弦。但秦始皇却没有把自己囿于厚厚的城墙内。他不但冲出了城墙，而且杀出了潼关，终奏统一大功。
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思想僵硬，纵使一道纸墙，也难以逾越；反之，积极进取，思想开放，勇于探索，即使再厚的城墙，也无法阻挡历史前进的步伐。一国是这样，一个人亦然。
五
城墙是静止的，但它却透视出许许多多的哲理。还是这位秦始皇帝，他冲出了厚厚的城墙，完成了统一大业。但后来，他却又在崇山峻岭中筑起了一道城墙——万里长城。几乎把整个中国都围在了这道“大墙”之内。他天真地以为，这样，外夷就进不来了，可以高枕无忧了，皇帝的宝座可以有“始”无“终”，世世代代传下去了。于是，他大兴土木，横征暴敛。到了秦二世，暴虐尤甚。长城尚未破损，秦王朝却灰飞烟灭。到了宋朝，赵家兄弟们一个个睡眼惺忪，把整个国家弄得一塌糊涂，结果，小小的金国越过长城，掠走徽、钦二帝，北宋灭亡。就连那帮“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蒙古人，竟也统治了中国近百年。大明的江山也被地处东北隅的女真人轻松地夺走了。到了现代，日寇的铁蹄跨过坍塌的城墙，蹂躏中华十数载。
这就是城墙所揭示的真理。如果统治者政治上昏暗，施行暴政，倒行逆施，而只想靠一道砖石结构的城墙保住万世基业，是可笑的。因为，真正的“长城”是人民群众。忽略了这一点，离消亡也就不远了。
六
扪墙思忖，心头那份复杂的情感难以排解。我迈动有些发沉的双腿，拾级而上，登上了城墙。极目远眺，但见远方群岭苍苍，渭水如带。城墙上，人流如织。城墙内，以钟楼为经纬的四条宽敞的大道上，车如水，人如潮；城墙外，一个新的西安城已具规模。高大的建筑物上悬挂着五彩缤纷的彩带，上面的大字分外夺目：“抓住机遇，开发西部”“开放搞活，再铸辉煌”。我的心砰然而动，块垒顿释。我感觉到，我脚下的城墙变成了一面大鼓，鼓槌则是开发西部的历史机遇，而我和所有西部的人们都成了鼓手。为三秦大地，为大西北再铸辉煌，擂鼓助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