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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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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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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石窟随想

               

    如果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雕塑则是静止的历史,石刻雕塑就是历史上的繁枝茂叶。

    这里是河南省洛阳市南郊12.5公里处。

    坐标为洛阳市南郊伊河两岸的龙门山与香山上。

    此刻,我站在龙门山的远处,远眺着巍峨的龙门山与香山。只见,山的上空祥云缭绕,紫气纷纭。在山的下面,龙门峡谷东西两崖的峭壁间星罗棋布、密如蜂房的窟龛中,莲花吐蕊,祥光四射。因为这里东、西两山对峙,伊水从中流过,看上去宛若门厥,所以又被称为“伊厥”。

    我仿佛看见,从公元494年,北魏孝文帝开始,在同样的时刻,在不同的经纬度上面,顺着同一个中华文化的脉系,历经东魏、西魏、北齐、隋、唐、五代、宋等朝代,在甘肃敦煌、天水麦积山、山西大同云冈的天空也是同样的云蒸霞蔚,祥光四射。我仿佛听见,千年的长河中,中华文明的心音深处,传出石凿斧裂的声音,宛如音乐般的悦耳。这声音,听起来没有杂声,像银铃,似裂帛。延续了千载,回响了千年。千年之中,在中华的大山中,一块块巨石被劈开,开成一个个长方形的石窟,化成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化作一个个慈祥的佛像,莲花盈香,佛歌萦耳,佛光四射。

    面对瑰丽壮美的石窟,感觉它很像浩渺的艺术海洋。我沉浸其中,愕然陶醉,很想在里面畅游,沐浴其光泽,泽被其芳香。然而因对雕塑,对于石刻艺术浩茫的价值和内涵,无论是宏观方面的历史文化背景、哲学思想体系、美学风格、艺术手法特点,还是微观上的石刻艺术的造像的质、量、空间感的艺术表现手法,更休妄谈从中获取中国古代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等许多领域的发展变化,我的确是燕泥鸿爪,知之甚少,不敢贸然造次,唯恐有所不敬,亵渎了其神圣。然而面对如此文化盛宴,我又不免有饕餮之念,对其有膜拜之意,欲罢不忍,只能诚惶诚恐,怀敬畏之心,忐忑之意,瞻其风姿,获取一二感知,姑且慰藉我心。

    我沿着这条铺满艺术的花朵,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长廊巡礼。这条长廊的起点开凿于北魏孝文帝年间,之后连续大规模营造达400余年之久,南北长达1公里,今存有窟龛2345个,造像10万余尊,碑刻题记2800余品。

虽然石窟的造像千姿百态,令人赞叹,但是有一个鲜明的特色,那就是和佛教息息相关,有着浓郁的宗教色彩,龙门石窟是佛教文化的艺术表现,但它也折射出当时的政治、经济以及文化时尚。那么,自然而然,石窟艺术自然而然就成了佛教的载体。 

 

    我怀着朝圣的心情,来到石窟的门前,走进了这条闪烁着佛法之光的艺术长廊,领略它的美丽风光。当怀着朝觐般的心情迈入这神圣的殿堂时,蓦然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眼前呈现出佛光缭绕,祥和静穆,一片璀璨氤氲的景象。

    首先扑入眼帘的是,北魏孝文帝时期,这是民族大融合的奏鸣。在这里,北魏造像失去了云冈石窟造像粗犷、威严、雄健的特征,而生活气息逐渐变浓,趋向活泼、清秀、温和。这里散漫着北魏孝文帝文韬武略、锐意改革的雄胆伟魄,辉耀着杨玄之《洛阳伽蓝记》的瑰丽,飘逸着王羲之的“兰亭序”的气韵。

    我们知道,任何艺术都有其特点的物质属性,但同时又是极具象征的,同时更有丰富的精神寓意,渗透着深刻的精神内蕴。它又是同历史环境,时代背景,审美习俗息息相关的。宾阳中洞是北魏时期代表性的洞窟。“宾阳”意为迎接出生的太阳。而莲花洞因窟顶雕有一朵高浮雕的大莲花而得名,开凿于北魏年间。莲花是佛教象征的名物,意为出淤泥而不染。

前面进入了一个节点,倏然,我看见一组规模宏伟、气势磅礴的雕像。那是大卢舍那像龛群雕。这种风格,一定是唐代的气派。这里的天空都显示着大唐独有的脉象,这是诞生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的朝代,这是产生过白居易的“琵琶行”、王勃的“滕王阁序”、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的时代。这是意识与存在的最好诠释,这是形而上学与辩证最合理的结合。唐代人们以胖为美,所以唐代的佛像的脸部浑圆,双肩宽厚,衣纹的雕刻使用圆刀法,自然流畅。这座依据《华严经》雕琢的摩崖式佛龛,以雍容大度、气宇非凡的卢舍那佛为中心,用一周极富情态质感的美术群体形象,将佛国世界那种充满了祥和色彩的理想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 

 

    从瑰丽的艺术长廊中走出来,从佛的境界中走出来,返还到尘世间,有一种似梦非梦,佛偈未了的感觉。兴悦之情,震撼之感是不言而喻的。石窟中保留着的大量的宗教、美术、建筑、书法、音乐、服饰、医药等方面的实物资料,宛如一座大型石刻艺术博物馆,更有那些美轮美奂的佛像,那种愉悦心灵的艺术感受,是发自肺腑的。

    历史的心音在这里律动,生命的活力在这里蒸腾。我仿佛感受到了他们的脉系,我仿佛听到了他们的私语。他们是艺术的唯美,是哲学的辩证,是命运的象征。

    我扪心自问,为什么石窟多建在中国北方的黄河流域?从北魏(386-534)至隋、唐,是凿窟的鼎盛时期,尤其是在唐朝时期修筑了许多大石窟,唐代以后逐渐减少。因为这个时期,黄河流域是中国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

    同时,我也有一种矛盾的感觉。不论是龙门石窟,还是中国其他的诸多的石窟、寺庙,为什么都是建筑在远离闹市的山中?或者是断崖之上?现在,我明白了。这是和佛教的本义是息息相关的。按照佛教的教义,佛是出世的。它的原值教义就是不管现实多么残酷,不公,就是要人们接受现实,承认现实是合理的,对于不满,愤懑等情绪,采取忍耐的态度。这也是统治阶级所需要的。

    它建在深山断崖之上,依靠巨大的雕像,使芸芸众生在佛的面前有一种卑微的感觉,而佛自然就是象征着崇高伟大。使人在高大的佛的面前,自惭形遂,打去心中积郁的那股气,那种愤。久而久之,所有的情绪都云消雾散,佛教成了一种分离器,把人们的情绪转换成了心平气和,在佛光下面,一切都是祥和平安,清风明月,其它的强势,心中的苦难,反抗的欲望,在佛的慈眉善目里,在缭绕的香火中,均化为轻盈的诵经声,最终,它逾越了恶的体式,导入了平安的元素,植入了人们最为渴望的心理期盼,演绎成了善与美的化身。

除此之外,同时,另一种沉甸甸的感念袭扰上我的心头。在诸多的佛像中,有很多是被焚毁的,有很多是肢体残缺,有的是少了头,还有的是没有了脸,这些的确在人们的心头留下了少许缺憾。转念一想,这些石窟历经了近2000年,历经风雨的侵蚀,战火的破坏,不知经过了多少厄运,能有此运,有此结果,已属难得。再者,文明总是残缺的,而残缺也是一种美。想到此,心中也到释然。 

   四 

    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龙门石窟,再回首,遥望龙门山,香山上的宛如棋盘的,互相叠加的石窟洞佛,我的眼前还在飘飞着那些充满饱满的生命艺术体征的佛像。我在想,现在的社会,是不会再去开凿新的石窟了,作为文化宝藏的一部分,作为珍贵的文化遗产,如何利用、怎样保护这份遗产成为当务之急。至于它们带给后人的启发,警示,是糟粕还是精华,是消极还是积极,需要三思了。这就看见识不同,仁智各异了。然而,这种思考一定是绵绵无绝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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