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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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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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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薄煤层

         

我寄情薄煤层,我又惶惑薄煤层。 

每当提及,一种神秘之感迅即充满胸膺。而愈有此感,愈有一种结识它的冲动萦绕心中。

终于,新闻中心结合正在开展的“学讲评树”活动,给我提供了一次很好的体验机会。

仲夏。正午。骤雨初歇。我们一行十数人,驱车南屯煤矿——

去完成一次跨越历史的穿行,去倾听一下远古悠远的回声;去接受灵魂与岩石的碰撞,去寻找久违了的感动。

  

随着罐笼的轰鸣,四百米井下倏忽即到。然后,“猴车”、井下人行车,步行。沿着宽敞、整齐的巷道,我们向1601工作面前行。

蓦然,舒展的巷道倾斜下来,空间逐渐缩小。每人宛若成了一支单体液压支架。大家停止了前进。借助矿灯,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皆为煤帮。薄煤层在哪?我正疑惑,就听前面带队的同志说;这就是薄煤层。我挤过去,循着矿灯光望去。但见,眼前出现了一个似圆非圆的洞口,大小恰似矿灯划出的光圈。

此刻,英国作家约翰·班扬在其文学名著《天路历程》中描写的一段话,飘然进入我的脑际:在我走过一片荒野时,偶然见到一个地方,现出一个洞穴。

望着眼前不到一米高的“洞穴”,第一感觉就是,头颅迅速变大,一种压抑感立时充满胸腔。尽管来“爬”之前做好了充足的精神准备,尽管调整了心态,但此情此景,确确实实让我感到震惊。

望着眼前的景象,也许是一种心理效应,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徐悲鸿画笔下辽阔的大草原上奔跑的骏马;德彪西旋律中浩渺奔腾的大海……。我立即终止了这种浪漫的“遐想”,否则,我将无法完成这次使命。

经过短暂的准备,等待。终于,心中揣着忐忑,灵魂怀着神圣,蜷缩进“洞”中。然后,双膝跪地,两臂前伸,开始“爬行”。

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与娘亲。但在地层深处,面对傲岸的大自然,面对心灵的图腾,倏然下跪。庄严之感,油然而生。

  我,开始了生命中一次隆重的心路历程。 

                             

我在布满煤渣的暗处潜行。现实已经邈远,我宛如在穿越时空的隧道。我感觉自己成了一名发现者,探索者。

我努力在倾听来自远古的回声,我竭力在追寻上古时代的痕迹,我虔诚在寻觅洪荒时代的文明。

五亿年前,这里曾属古生代第二个纪奥陶纪,我不知能否发现苔藓虫的痕迹;三亿年前,这里进化到了古生代的石炭纪和二迭纪,不知是否有蜻蜓和变成煤的袍子植物的踪影;及至两亿年到八千年的侏罗纪、白垩纪,或许能找到恐龙化石,零落成煤的有孔虫,裸子植物和棕榈,以及其它古代植物的遗体。

在这地壳深处,在这煤海之中,我感觉,自己幻化成了奥陶纪的三叶虫,侏罗纪的始祖鸟,石炭纪的根齿鱼。我已不是在爬行,而是在远古与未来之间悠然地飞行,自在地游动。

我知道,这些古生物、植物早已化成了煤的精灵,给人类送去了温暖与光明。

我继续蛇行。渐感两腿发沉,虽然戴上护膝,双膝还是酸疼。我的思绪已回到了现实。我一心渴望快到尽头,纵然前方是一道悬崖,我也会把自己当成瀑布,享受一下悬空的感觉。

就在我焦虑之时,我听到了一种声音。我忙抬起头,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束灯光。心头猛一轻松,终于到了。我三步并作两步爬过去,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位矿工。只见他身体稍稍前倾,几乎是蜷缩着。双手挥舞着一柄短短的铁锨,由于灯光的缘故,加上他的脸上布满煤面,我无法看清他的脸庞。但我看清了他二三十岁的年龄,洋溢着青春的笑容,还有坦然的表情。我继续向前爬行,我发现,每隔几米,就有一名矿工。他们,一样的青春笑容,一样的坦然表情,一样的铁锨,还有,额头上,像太阳一样闪耀的矿灯。只是,铁锨在他们的手中挥舞的不是那么有力。因为,毕竟,这里的高度不足一米。后来才知,一个班次,他们其中有的人将反复爬行二十多次。特别令我们感动的是,为了我们这次体验,就是这些可亲可敬的矿工兄弟,在这之前,已经把地下的煤渣作了“过滤”。

从他们朴实的笑声里,我感受到了什么是伟岸;

从他们真诚的话语中,我读懂了什么叫坚强。

面对此景此情,我初爬时的不安,惶惑,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铭心的感动。 

                            

但他们有青春相伴,一切艰难困苦,都将化成璀璨的青春之霰。青春的彩霞同他们流淌的汗水交融在一起,织成了一幅五彩斑斓的锦妆。他们手中的铁锨挥动着,随着矿灯的晃动,划过一道道不太规整的弧线,但却像美丽的彩虹,定格在我的心中。

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试图挖掘出他们内心深处的精神含量。因为,我坚信,在他们荡漾着青春热血的内心深处,决不会只像这里的环境一样,苍白,风险,单一。我苦苦思索,终于,僵硬的思维透出了缝隙:这群与煤打交道的豪情男儿,“窃火”的现代普罗米修斯们,心中不乏浪漫的情怀,绵绵的诗意。在他们的心灵深处,他们所奉献的一切,已化作一幅幅美丽的图象,上升到数百米的井上:

那里,天空蔚蓝,阳光灿烂。田野空旷,空气新鲜。秧苗透着碧绿,溪水泛着波浪,鲜花散着芬芳。男女老少的人群——包括他们的父母,妻儿,或许,还有未成婚的情人,在把生活的乐趣尽情分享。孩子们放飞的纸鸢上绽放着笑意;老人们树荫下的神态慈祥又安闲……

这就是地层深处的男儿,在方寸之间,用汗水,用勤劳,写就的生命的大境界,青春的大写意。

注视着他们劳作的身影,渐渐地,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种意象:矿工们成为了罗丹的《思想者》;化作了莫迪利阿尼所铸的青铜雕像。

凝望着他们的身影,我感悟到:对待生命,应像雄鹰那样勇猛,骆驼那样坚韧,矿工那样负重。

凝望着他们的身影,我体悟到:“站立”与“爬行”的辩证。那些常年在地面上“站”着,却人格残缺者,绝不会高大;在地层深处“爬行”,看似“卑微”,而人格健全的人,却永远伟岸。

崇高有崇高者的纪念碑。

卑微有卑微者的墓志铭。 

                            

    怀着不舍的心情,开始离开薄煤层。虽然只有几个小时时间,我却感到,地理上的行程虽短,心路历程却很远。

我又一次回眸,对着薄煤层——不,在我意象中,她已成为一块神圣的“精神高地”,深情地凝望。矿工兄弟们,你们使我懂得了怎样正确对待生命的价值观。你们的乐观,豁达,豪情,厚重,已深深植入我的灵魂。在我今后的生命历程中,它将作为一把标尺,随时将我的人格和灵魂进行矫正。

你们淡出了我的视线,却永远走进了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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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拜读毕老师大作,把薄煤层之行写成了一次心灵之旅,为您点赞。

薛洪华   2018-12-21 2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