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必辉
网站用户
还钱
□陈必辉
1.
在一所乡村学校的一个上午，课间休息时间校园一片喧闹，上课铃一响，同学们迅速进入了课室，校园又归于平静。
“哔卟，哔卟……”突然，救护车的一声声鸣笛在校园外划破了校园的平静。
“谁出事了？”
当大家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很快开进了校园。由于担心影响大家上课，救护车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在上体育课的师生的心里更是一揪：“糟了，肯定是咱们学校谁家出事了？”
很快人们看到何校长从楼梯口冲了出来，“快快，就在二楼!”
“是校长家出事了！”等大家明白后，几个保安和体育老师也马上跟了过去帮忙。
很快校长的老婆兰姨被抬上了救护车，只见她的手还在流着血……很快救护车也扬长而去。
2.
一节课上完了，因为校长的老婆被救护车送往医院，而是整个校园再也静不下来。课间的休息时间每个老师似乎都成为了这场抢救的参与者，他们在用自己的理解诠释着兰姨去医院的各种理由。
“她怎么这么不小心摔伤了？”
“看样子是割腕自杀吧！”
“不可能啊？他们夫妻感情那么好!”
尽管大家一再把事物的发展的原因往好的方面去想。可是还是有不同的声音，毕竟每个人又每个人的想法。
“谁知道呢？这年头……”说话的是学校的一位厨工。
“我觉得这几天何校长太太脸色有些不好看呢！”
……
人们继续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人们也再次回忆起之前校长夫妻间经历的各种传闻。
何校长的妻子，现在五十多岁，据说她们在那个八十年代初就是自由恋爱的。她为人善良，贤惠，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兰姨。那时校长是刚毕业的师范生，也就是今天所说的中专，兰姨是农村姑娘，人长得特别漂亮，是百里挑一的那种。农村人嫁给吃国家粮的，自然也就是变金凤凰了。校长呢，抱得美人归，自然也是两情相悦。
何校长和兰姨的幸福生活很快成了整个村里的成功标杆。于是他们两人很快就生下了一男一女。
一开始幸福来得快，往往会意味着后面不平坦。在两个小孩长大成人后，一年兰姨鼻孔出血久治不愈，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是得了一种怪病，听说是严重的“再生障碍性贫血”，长年需要靠输血吃药维持生命。于是他们家里大量的钱便从口袋里流入到了医院里……据说兰姨的脾气也变得古怪起来。当然也就免不了各种传闻的。
但这些传闻谁也说不服谁。校长也似乎懂得尽量不要和各种传闻打交道，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尽量做到深居简出。也有人预言兰姨要死是自然的，要么病死，要么自杀，很少有人认为她可以活得更久……
时间就这悄然流逝着。
眼看着他们的同事全都买房买车了，只有他们家还住在学校陈旧简陋的教工宿舍里。有时兰姨也觉得很内疚，因为她知道自己丈夫和女儿的工资几乎都用在她身上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是没有想过死，可是死亡也是需要勇气和时机的，就如她兰姨有几次都想自杀了，可是每次一想死，就碰到女儿回来了，一见着女儿就百般依恋。 “滴滴——滴滴”上课铃开始响起，校园里又开始恢复了平静，大家各自该干啥就干啥了。只有大门口的保安才感觉到无聊透顶的，重新又回到了保安室。等待着各种过往的人走进来打扰着找“某某同学”或者找“某某老师”的可能。
3
上完一节又一节课了，再上一节课就是中午休息了。来交接班的保安也提前到了。于是操场临时的讨论的战场已经悄悄地转到保安室里。
“兰姨是自杀的吗？”
“谁说的？看样子像吗？”
“前几天，我去校长家还听到兰姨呜呜地哭，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想开……”
“校长是个好人，瞧他对兰姨那么好。”
“是啊，我也不理解，不过听说她对校长也管得挺严的……”
“这兰姨听说以前也挺好的，只是患了病后变了……”
“嘘，声音轻点——小心校长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两位保安说话的时候，何校长却真的回来了。
“校长，兰姨没事吧？”保安迎上前关切的问。
“没事——”
显然校长也没有好心情。
时间还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流逝着。对于校长和兰姨的各种猜测似乎变得寡淡无味了。人们也就不再去讨论，甚而忘记了兰姨的存在一般。
只要校长每天安排完工作，或者上完课就往医院里跑。在他的眼里老师呈现出那个情景：那天他精神有点恍惚，忘了带办公室钥匙上班，返回家里取钥匙时发现妻子昏迷在床上，地上一滩血，于是赶紧帮她包扎好伤口，随即叫了救护车……
至于妻子为什么自杀？他是知道原因的，尤其是她觉得拖累家人，常常痛不欲生。当然这或许还不是主要的，或许其中原因只有她和他知道。但不足与外人道也，而且他不能告诉别人妻子是自杀，只能说是摔到的。可是当天他的话还是露了马脚……当然常年憋在心里就会觉得难受，说吧，向谁说呢？他是校长啊！
4
一大早，校园里，小鸟在还在树上甜甜地睡着时，何校长就早早起床了。小鸟醒来在卖弄自己歌喉的时候，何校长已经把早餐做好。他要给在医院的妻子送过去。
到了医院，妻子正躺在病床输液。她脸色比病房里的墙壁还要惨白，四肢浮肿，泪水模糊了双眼，虚弱地说：“不要化那冤枉钱了，我不想活了，为什么要救我？”何校长在一旁抹着眼泪，安抚着兰姨：“你留住这条命，一家人齐齐整整地活着才有盼头，你不能这么忍心抛下我，让我孤独一人……你再做傻事，我就把两个小孩叫回来了，叫他们不要上班了……”兰姨激动地哭了：“这些天的事不要让他们知道……”
“好，不会让他们知道，我答应你……”
“对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你要听我的，也许这辈子，我真的对不起你，是我不该有这福报……”
“吃东西，别说胡话，家里有钱给你治病，别做傻事……”校长一再安慰着妻子。
“对了，我给你写了一张纸条，就在床头的第二个抽屉里……”
“好的，我答应你……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放学后马上过来。”
“好的，我会照顾自己的……”兰姨强打起了精神说。
很快校长回学校去。此刻的兰姨已经严重贫血，四肢浮肿无力，走几步就会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容易摔倒。何校长上班去了，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发呆胡思乱想。其实她多想自己快点好起来，就可以不用丈夫那么辛苦了。当然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校长，她总觉得他正在隐瞒着自己在做着什么，而这些恰恰是自己连累了他……她真的很担心，尤其是到了暑假，学校又开始建学生宿舍大楼，这几天经常有建筑商往校长家里跑……
她越想越不敢往下想……
而她最希望的就是早些出院……
5
出院的第二天，只见何校长从村里头的一个小卖部里出来，手里提着一袋饮料和点心之类的东西。乡村的小路旁，这里一丛野花，那里一丛野花，蝴蝶蜜蜂在花丛中自由自在地飞舞着。何校长自然自语地说：“蜂蝶是幸福的，因为它们健康地活着。我何尝不想像它们一样自由自在地活着呢？下了班可以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可以和同事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唱唱歌，跳跳舞，可以……唉，老天保佑！让阿兰快点好起来吧……对，我要摘些花，放在袋子里，送给妻子……”
于是，他又快步走进校园，再等一会儿，又要上课了。
“校长好！”课间的孩子们的呼喊声打断了何校长的思绪。他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时代。一想到刚刚到这家学校教书的情景，他又想起了美丽的妻子那个豆蔻年华的时候……
于是校长快步走向楼梯，回到了教职工宿舍……
“阿兰，你醒醒——阿兰，你醒醒……”
阿兰已经再也没有答应他，他赶快拨打了120，可是一切都还是无济于事，还没等救护车过来，听到呼喊，学校的保安也走了上来。
他们看到整个屋子的血液留了一地，阿兰看上去面无血色，但仍然带着微笑，像做了一件骄傲的事情……
随后救护车也到了楼下，医生上来给阿兰做了检查，最后说，“没用了！何校长，节哀顺变吧！”
阿兰真的走了！
兰姨真的走了！
校长在兰姨的灵位前，焚香三根，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纸条往香火上一点，纸条上写着的一行字“一定要把钱还给包工头！”也就随着火苗化作一缕青烟。校长对兰姨的遗像说道：“阿兰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按你遗愿那笔包工头给你治病的钱还给他了，学校的宿舍大楼我会依法招标承建，决不收受任何贿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