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本

老婆本

□陈必辉

林志钢出生在湖北红安县一个穷困乡镇，中专毕业后，经人介绍进入了一个口罩厂打工。他长得帅气，不怎么像老实巴交的农民子弟，喜欢穿牛仔裤，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在厂里干活还是挺认真的，嘴巴能说会道，不久就在厂里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工友叫小翠。彼此看对眼，两情相悦。恋爱两年，感情日趋成熟，彼此都想步入婚姻殿堂。一天，厂里休假，小翠带他去见父母提亲。小翠父母见林志钢长得帅气，又懂人情世故，内心还是接受的，于是提出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的彩礼钱，林志钢觉得这个要求按当地风俗也不算过份，就答应了。

这份彩礼钱虽然不多，但对于林志钢来说却是一笔巨款。厂里的经营不好，工人的工资时常不能按时发出，至今还欠他两万元工资。为了能早点把小翠娶回家，他决定辞工另谋工资较高的事做。厂里说没有钱给他结算工资，只有一大批积压在仓库的口罩，说可以有口罩抵工资。林志钢无奈只好把这批价值两万元的口罩拉回家。他到就近医院和药店去推销口罩，跑了一个星期才卖出去五千元的货，剩下的货也就只好积放在家里了。

林志钢没有本钱做生意，况且也没有什么好门路。相对于厂里打工来说建筑行业的工钱还算是比较高的，于是林志钢在建筑工地里谋了一份工做，小翠也是赞同的。建筑工非常辛苦，但值得安慰的是一年半下来，林志钢除去生活费还存了六万元老婆本。己亥末，工地放年假了。有了六万元的老婆本，林志钢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开开心心回家过年。

村里的三姑六婆见到他就问：志钢，怎么今年还没有女朋友带回家来啊？

林志钢想到再努力一年就可以把小翠娶回家了，心里就美滋滋的，笑着说：不急，明年，明年保证把新媳妇娶回家来。

天有不测风云。己亥末，庚子春，武汉突发瘟疫，染者数万计，不少病患命悬一线。医院的病房已住满被冠状病毒感染的病人，急诊室门外还有不少排队等候就诊的病人。体育馆、大礼堂等地方都被迅速改为临时医院。

庚子年大年初一，林志钢接到一个紧急通知，要他火速赶往武汉参加火神山医院的建设工作。电话是他老板打来的，他老板也承包了其中一项工程。林志钢不想去，大过年的，况且武汉疫情严重，万一被感染了怎么办？老板承诺每天给他一千元的工钱，想到他的老婆本还没攒够，他也就答应了。

他到了火神山，只见那里已经热火朝天干起来了。数也数不过来的推土机、铲车、泥头车，水泥搅拌机不停地运转，一群群戴着安全帽和口罩的人也在不停忙碌，工地里成了机器和人的海洋。林志钢被这恢宏的场面所震撼，他立即在包工头的带领下投入了工作。

不管是机器还是人都在夜以继日地干，紧张和忙碌超出了他的想象，工友们互相鼓励，干劲十足。多少病患等着救治啊，他们能不拼尽全力吗？此时的武汉还有寒意时不时地袭过来，工人们却干得热火朝天，个个都汗流浃背，一身汗臭味，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些，觉得偷懒是一种罪过。有些工人实在累得不行了，就躺在泥堆上眯一会眼。看了令人很是心疼。

收工时，有人送饭来了。领导介绍说，这这段时间我们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一些热心企业免费赠送的。

工友们心怀感激吃着饭，边吃边聊开了。

“全国人民都很团结，众志成城一定能战胜这场瘟疫！”

“听说有近千个医生护士都被病毒感染了，还有不少医务人员请战支援武汉，他们真伟大！”

“听说有一个农民骑了40公里的三轮车把24箱蔬菜赠送给医院……”

“听说有个做饭店的姑娘每天做1000份盒饭，专门供给医院的医护人员……”

“听说有个人从土耳其人肉背回一大袋口罩送给执勤的公安干警……”

“……”

口罩？林志钢心里打了一激灵，我家里不是还有一批口罩吗？这几天在工地里的所见所闻让林志钢很感动，想到自己来参加火神山医院的建设工作还要斤斤计较工钱，真是太惭愧了。他狠狠地批评了自己，觉得应该为这场“抗疫”做点什么。于是他拨通了他父亲的电话。

“爸爸，你把我房间里的那一批口罩一半捐给医院，一半捐给我们村里的村民。这事就拜托您了！”

“口罩已经给我们镇里的几个药店收了，卖了三万块钱。现在药店里口罩已被一扫而空，你想把口罩再要回来是不可能了。你不是还差四万块钱老婆本吗?等你拿到一万块工钱也就够了，你很快就可以把小翠娶回家，不用老打光棍被村里人取笑了。”电话那头他老爸在开心地说着。

“啊？……唉！你这个财迷！岂有此理！你怎么可以招呼都不打就把我的口罩卖了？啊？……”林志钢很生气，把他爸臭骂了一顿。

“这……”他爸无言以对。

林志钢心里很内疚，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把这批口罩给捐出去？林志钢心里总觉得应该给“抗疫”做点什么，心里才会舒服，于是他对身边的工友说：我想把这段时间的工钱捐给“抗疫”一线，就当自己这次是来做志愿者的。有几个工友也纷纷表示愿意捐赠工钱，让林志钢很是开心。

正月初九，火神山医院正式完工，这个令世界瞩目的工程就是这么神速，中国人就是这么牛！林志钢心里很自豪，觉得自己是其中一个牛人，虽然这几天和工友拼命赶工，把自己累得快要散架了。

结算工资时，许多工人坚决不领工资。负责人反复做工作，说你们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辛苦这么多天，工钱应该收下。一个姓骆的普通工人，做了七天，领到了7000元工资后，当天就购买了140箱牛奶，赠送给了火神山医院的医护人员。林志钢做了九天，领到9000元也执意捐了出去。

事后他把捐工钱的事打电话告诉小翠试探她的意见，小翠回话说：“你真傻！你的老婆本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你不想娶我了？”

“小翠，你放心，我今年努力工作，我相信很快就可以赚够老婆本。”林志钢坚定地说。

“你也放心吧，我刚才是逗你的，其实我恨不得现在就嫁给你，你这么帅，这么善良。善良就是你的老婆本啊。爸妈这边我会说服他们的。”小翠幸福地说着，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