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小的时候,我们村二十多户人家共用着一口井。这口井年代很久了,但一直却是完好的。井口有井栏,围绕着井口铺砌着坚硬光滑的麻石,这口井外形中间高,四周低,状如微微隆起的小山包。
家乡的老井西侧有一棵枝繁叶茂的高大的相思树,南侧一条通向各家各户的蜿蜒的小路,北侧一条流向田野的清澈的小溪流,老井、树、小路、溪流构成一幅富于诗意的风景画。这口井是村里的明镜,井里的水清澈幽深,晴天它照着蓝天白云,最美的是太阳当空时,一打水,水摇晃起来,满井金光闪闪。晚上它照着月亮和星星,显得宁静、柔和、安祥,像妈妈慈祥的眼睛。当然井中会经常出现穿着粗布衣服的男女老少,“明镜”照着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黝黑俊朗的脸、眉清目秀的脸、调皮稚气的脸,像上演着一幅幅生动的电影画面。
那是个村民还不知道有化肥和农药的年代,村里的地下水没受半点污染。家乡老井的水清澈、清凉、甘甜,在我的记忆中,它是能带给乡亲们欢乐的灵泉。下地回来的村民经过老井,往往会打上一桶水,头往桶里一伸,咕噜咕噜喝个痛快,抬头“哗”一声,那种酣畅淋漓能驱散一天劳作的疲倦。放牛回来的小孩,来到井边,无所顾忌,脱光衣服,灵活地打上水,往身上一浇,“哗啦啦”,真是从头爽到脚。村里的姑娘过来挑水,往往顺便在井边洗洗头,她们边梳洗着美丽的秀发边哼唱着动听的小曲,表达着她们青春愉悦的心情。井边大树下乘凉的老人,口渴了,不用回家,直接到井里舀水喝,水是那么轻柔、晶莹,还没喝到嘴里,心就清爽了。
空闲时,村里人爱到井边活动。老人喜欢在井边的大树下乘凉唠家常;小孩喜欢在井边玩耍游戏;大人喜欢在井边抽烟闲聊。有的小伙子会奢侈地买几瓶汽水用绳子绑着放到井底,呆上一两小时再把汽水吊上来喝,那清爽不亚于冰箱里冻过的。夜深人静时,这里也是大哥哥大姐姐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家乡的老井,它平凡而伟大。说它平凡,因为它没有光鲜亮丽的外表,井栏用的是灰不溜秋的麻石,说它伟大因为它像一位无私的母亲哺育着全村一代又一代的人们繁衍生息。村民饮水、煮饭、烧菜、喂养禽畜、洗澡等生活都离不开这口老井。这是一口神奇的井,井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它供全村二十多户人家的用水,白天和傍晚总能看到有村里的乡亲来老井打水、挑水。遇到干旱时节,井的水位会大大下降,井水清澈见底。井底的水是滚动着的,总有一股股清泉往上冒,咕嘟咕嘟,像是在展示着它的旺盛的生命力,又像是欢唱着一首首爱的歌谣。村里的人像爱着纯洁无私的母亲一样爱着它。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民的生活条件不断改善,各家有了自己的使用手动抽水泵的“手摇井”,大家都不用去老井挑水了,老井慢慢被冷落。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村民的生活蒸蒸日上,各家都有自己的新房,都安装了自来水。富裕起来的村民,不知是否还记着这口老井,不知是否还记着井水的清凉和甘甜。
21世纪初,我被调到城里工作,也就“背井离乡”了。家乡的老井曾经哺育过我,带给我欢乐,见证了我的成长和时代的发展。家乡的老井成了我的乡愁。昨晚,不知怎的,我梦见了家乡的老井,早上起来就写下了以上的文字,以慰我对家乡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