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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来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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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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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活与老温

老活姓霍,将近一米八的个子鹤立鸡群,方脸浓眉目光如炬,声音洪亮言辞幽默,是古都市郊区新镇街道办事处一老科员,在基层政府干了大半辈子,人见人爱。

古都地区方言中,“霍”就念“活”,加上老活为人活泛,处事得体,大家就称他“老活”,老霍也就欣然受之。

十年前的一天下午接近下班时,街道办连书记来到了差两三年就退休的老活的办公室,先是愁眉不展,继而讪笑着对老活说:“老活,我办公室有俩人,难缠得很。我有事先走一下,你看着那俩人一走,你就给咱把门锁上。”

老活在街道办事处管后勤,每个领导房间的钥匙都有,人称街道办的“大内总管”。他心领神会的对书记说,你走吧,这事你放心。

过了一会儿,老活就到了连书记办公室,只见一对熟人老温夫妇垂头丧气的坐在领导办公室。个头一米六出头的老温别看个子不高,浑身都是心眼,属于当地有名的乡镇企业家,想当初与老活都是驾驶人称“蚂蚱腿”的手扶拖拉机司机出身,老活在公社农机站就管全辖的拖拉机驾驶员的审照、油料指标,没少照顾老温。可老活“燕雀安知”老温“鸿鹄之志哉”?老温不失时机地“向钱看、向厚赚”后来玩大了,作为优秀乡镇企业家转干了,对曾经的难兄难弟、在乡镇跑腿的老活就很看不上眼了,老活也不予计较老温曾说过的“苟富贵毋相忘”之类话的真假。

明眼人都知道早已退休的老温这次上访是为了个人企业的私利想与政府胡搅蛮缠呢,老活心知肚明却装作一无所知,以往深情地上前打招呼,嫂子跟俺哥好兴致呀,坐到领导办公室了?咋,领导不在?要么先到我房间喝茶?

老温有点儿微愠,不了,我要等领导呢,他说上个厕所就回来,这一等半个多小时了也不见回。

老活依旧热忱,领导事多,可能叫谁临时拉走了,走走走,咱先到我房间座座。

老温拿腔作势,不了,你先忙你的,我在等会儿。

老活话语走心,你看,单位都快下班了,你肯定没吃晚饭,咱先把饭一吃再来等领导也不迟。

老温叹息摇头,不吃,早都气饱了。

老活剑走偏锋,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就算你不饿,俺嫂子也饿了,我也饿了,兄弟请你跟俺嫂子到外面吃烧烤、喝啤酒?要不你请俺俩吃顿饭该没问题吧?咱饭一吃,再来继续等领导,如何?

老温发起牛脾气,不吃,我就在这里等他这个书记回来,他不回来,我今日晚上就住他的房子等!

老活顺毛扑朔后逆毛上揣,俺哥你说得对,咱就住连书记房子等!明儿个,我就给大家宣传,俺嫂子昨夜晚在连书记房子睡着哩,看他给你解决问题不,他不解决,我就说你看领导多讲原则,把人家老婆都睡了也不解决问题;他把问题解决了,我就说看看,还是领导懂得民间疾苦知冷知热,既解决群众困难连群众老婆的问题也一并解决。

老温一听味道不对,兄弟你你你咋开始胡说了?

老活脸挺得平平的、一本正经,没有啊胡说啥来?这就是逼他给咱解决问题呢,只要他不嫌丢人,你六月的狐子——顾毛还是顾皮呢?

老温摆摆手又指指自己的脸,领导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咱不能把你嫂子的名声坏了!

老活仿佛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嗨,对对对,看我咋把这一辙忘了。俺哥还要脸呢,咱还得要脸呢,对对对,俺哥你说,咋办?

老温叹了口气,咱还是先吃饭,下来再说。

好好好,走走走,我就说咱先吃饭……老活说着说着不失时机地将二人让出门,砰的一声把领导的办公室房门拉上了。

老温一看,坏了兄弟,你咋把门拉了?咱吃了饭还要回来,还得进去等领导呢,门关了咱咋进去呢?

老活脖子一扬,没事没事,咱一会儿坐我房子,把窗门打开,连个苍蝇飞进来咱都能看见,何况那么大一个大活人——领导回来,只要他进办公室咱一眼就能看见。

这时保养的很有富贵气质、看起来个头比老温还有点儿高且一直一言未发的老温夫人噗嗤一声笑了,领导比苍蝇大多了,兄弟你比喻的真接地气。咱先吃饭。

老活由于人和而事兴,上世纪七十年代作为第一代生产队拖拉机驾驶员的他被当时人民公社领导看中选派到公社“五·七大学”当教员,专门培训拖拉机驾驶员,“五·七大学”停办后调以农代干到公社农业机械管理站当管理员。

在担任农机站管理员的时候,老活(当时只能称小活)尽心尽力为领导服务,总是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的职员,把站上的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站领导也就是后来主管农机工作的吴副乡长的赏识。

一天晚上他回到家后发现给母亲在镇上买的药忘到办公室了,急急忙忙赶到到农机站,却发现单位办公大楼二楼上吴站长办公室的灯亮着。他一想不对耶,刚刚他离开单位的时候办公楼上明明没有人呀,别不是有小偷光顾了?于是就上到二楼领导的办公室敲门,敲了一阵没有回应;再敲,还无回应,就自言自语说,不会呀,领导走时拉掉灯的,要不我打电话给派出所报案吧,单位来贼了。不行,再敲敲,捉贼不如放贼好,兔子急了也咬人呢,不如我再敲敲,把他放了吧。

接着又敲了几下,顺口说我看见你了,快出来走吧,我也走了,咱们今后谁都不认识谁……

没想到正说着吴站长办公室的门忽然一下子开了,吴站长笑呵呵的说,小霍呀敲什么总敲个不停,不就是我个老同学来这里聊聊天嘛,也要监督监督?

现在的老活、当时的小活朝房间里一瞄,呀,一个粉面含羞的美少妇正坐在站长办公桌前的连椅上整理衣衫,心里立马明白了几分,连连后退,对不起对不起领导,你跟俺哥哥好好谝,我就怕你走的时候忘了关灯,提醒一下,我走了我走了!

小活回家后一夜未眠,第二天就住进医院了,吴站长和夫人得知后买了不少营养品前往医院看望,吴夫人笑眯眯的叮嘱他好好养病,单位的事有站长和同志们呢。吴站长临走时紧紧握住他的手特意叮嘱,小郝呀,昨晚的那份绝密文件可千万不敢外传,那可涉及咱全公社和农机站的政治前途和命运啊!

谢谢您和嫂子的关心。请领导放心,保守组织的秘密是我应尽的义务,这我懂的,这事我一定让他烂在肚子里!小活把头点得跟母鸡啄米似的欢实。

现在政治形势较为复杂,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多了!我看你也是实在人,好好干吧小伙子,别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吴站长拍了拍小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听着吴站长的话里有话,小活如同孙猴子的头上被祖师爷敲了三戒尺那般开窍,他的病情立马减轻了很多,当天下午就出院了上班了。

不久后农机站的员工私下还真流传着一份手抄的“绝密名单”,传说是“四人帮”的爪牙们设计的如果“四人帮”篡党夺权成功对当地人民公社的人事安排,吴站长和他的美少妇同学赫然在列。小活当时也看到了,唯恐站长怀疑是自己泄密的,便向站长说明自己以前根本没有看到过这份绝密文件,谁知站长不怒反喜,底气十足地说道,没事儿,你是最可信任的!别听那些流言蜚语,那都是无中生有的造谣,有人想借机整倒我自己当站长。不过清者自清,相信组织会弄个水落石出的,那些搞阴谋诡计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后来吴站长还真是有惊无险,后来竟神不知鬼不觉的不降反升,成了公社“革命委员会”、“管理委员会”的副主任。

改革开放初期,很有经济头脑、同为第一代“蚂蚱腿”手扶拖拉机驾驶员的老温就想起办“农机配件公司”赚钱,但当时个人办公司经营农业机械配件的手续很难办,他就想到了老活,想和公社农机站搞联营。

名为联营,实为想空手套白狼,让公家投资、公家出场地他个人赚钱,并给老活开出许多“空头支票”式的承诺。

老活呵呵一笑,甭跟我说,这事我是秃子头上的毛,它不长,我不想。你知道我胸无大志不想干大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大的事,你去给主管领导吴副主任(即后来的吴副乡长)说,只要领导同意,我绝不坏你的事。

不知老温使用了什么手法,总之主管领导吴副主任同意了老温的意见,公社农机配件公司很快就挂牌开张了,并且是滋河以北三个公社唯一的一家归公社工交办所属的红帽子企业“农机配件公司”,在以农业为主、提倡农业机械化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很快就赚得个盆满钵溢。

有一年春节,老温拿了500元给老活,让老活转送主管领导,并说给老活的也有。

老活明确表示:这钱还是你亲自给领导送去,包括给我的那份哪怕是1000元,你一起送给领导,我不要你一分钱,国家给我的工资我觉得已经不少了。

老温心头一喜,嘿,还真有不收粮的仓、见钱眼不开、嫌钱烧手的人,太稀罕了!

老活明白,一旦自己将钱送给领导,就会将自己推向不仁不义且说不清道不明的境地,领导马上会转变对自己的看法,不光认为自己在里边捞稻草,还可能认为自己在监督领导窥探领导的底细,更可能认为是在栽赃陷害领导给领导“挖坑”。毕竟在场面上混,一些游戏规则还是要懂得的。

老活清楚的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天,乡政府的一把手领导赵书记把老活(当时只能称大活)叫到办公室,一脸严肃地问他:乡农机配件公司与乡农机站是什么关系。

大活陪着笑脸说,这你要问主管的领导吴副乡长,我还真说不清,我只是个跑腿的。

赵书记看着大活的眼睛问,乡上投资来没有?给乡上能交多少钱?

大活略一思索,皱了一下眉说,我没管这事,我只知道曾经给农机站缴过500元,账上有记载。

赵书记撇了撇嘴说,没看够不够投资的利息?小心没吃上狗肉连铁索都让带跑了!马上把合同终止了,所有的投资立即收回!

他点头哈腰地说,我给主管领导吴副乡长汇报,让贯彻您的指示。

对此老活当然不敢慢待,他明知这是一桩出力不讨好的活,还是及时与主管领导吴副乡长进行了沟通,得到的答复是缓一缓、放放再看。

当时承包乡上农机配件公司的就是老温、当时还称不上老温只能称大温。

老活也不催主管领导吴副乡长,也不告诉老温即当时的大温,更不与赵书记反馈,静观其变。

几天后,主管领导吴副乡长用牙签一边剔着他的大黄牙、一边迈着八字步腆着将军肚踱到老活的办公室,直截了当地告诉老活,你去给大温说一下,叫把与农机站的合同解除了。

老活右手不停挠头、左手不停在面前摇摆着说,我去不成,要去还得你带人去,风我可以吹,事还得你办。你知道我与大温的关系,我去了大温会怎么看待我的行为呢?肯定会认为我给领导说他的坏话,把他的好事搅黄了呢。

吴副乡长嘴里哦哦了两声,继续用牙签剔着牙未置可否地转身迈着八字步、腆着将军肚踱出了老活的办公室。

这老温不愧是时代的弄潮儿,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他瞅准机会在信用社贷出一大笔款,将一家濒临倒闭乡镇企业——向政府下属的无纺布厂给盘活了。

说是盘活,其实也就是在滋河滩圈了一块地皮,把原来即将倒闭的乡办企业无纺布厂承包了下来,将厂子里的所有设备全部搬到新厂开始生产。几年下来,风生水起,便把那个小小的农机配件公司当个鸡毛毽子一样毫不吝惜地踢了出去,把无纺布厂经营得年产值达千万元,一下子成了区属重点骨干乡镇企业,老温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农民企业家,还被选为区人大代表。

尤其令人眼热的是还作为对地方经济建设的突出贡献人才,经区政府批准,农转非吃上商品粮,还被破格录用为国家干部。

老温女儿的高中语文老师是一位文学青年,他不失时机的采访了老温并撰写了一篇报告文学,由老温出钱买下省报的一个版面套红隆重刊登,引起多家新闻媒体的关注,纷纷前来老温的企业拉赞助、搞联办节目或栏目,一时间老温广播上有声、报纸上有名、电视上有影,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对那些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可真是比登天还难的事。老温也大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感觉,谁再说他往日“不足夸”的“龌龊”事,他就干跟谁轻则“割袍断义”如同陌路,重则视若寇仇。

老温的无纺布厂购置了一辆切诺基牌北京吉普车,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可算是在十里八乡摇了响铃的,可挂牌子的事还需人熟路熟的老活出面,无奈之下老温也就枉自委屈、亲自出面请老活帮忙。在一天天不亮就和司机开车到了乡政府,接老活朝古城西郊的车管所赶,走到半路上才想起问兄弟啊,那早饭吃了没有?

老活哈哈一笑,自己人,客气啥呢?

没有吃?好好,我下去给咱买肉夹馍,咥美、咥美!老温便让司机在路边一小吃摊停下来,自己下车买早点。

不一会儿,老温笑呵呵地上车,递给老活一个肉夹馍,咥咥咥,甭客气,你看这馍白又大,皮酥瓤嫩,肉香又烂,口味绵长,肯定让你吃过难忘!

老活一瞅,哦,小小一个白吉饼,我都能吃三个,你老温不是有钱吗,三个人怎么只买了一个饼?这怎么吃?

老活知道年轻的司机起得早没有吃早点,接过饼子硬是给司机掰了一半,司机再三推让不吃,说早上吃过了。

老温说这么好的肉夹馍还做作啥呢推推让让的,你不吃我吃!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狼吞虎咽。

挂车牌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等了一上午都没轮到叫老温的号。

古都市是全国有名的“火炉”城市,在酷暑难耐的三伏时节,连知了都懒得叫唤,马路也被太阳晒的瘦了三分,人刚喝进肚子的谁就从身上又冒了出来。眼看已到午饭时候,早上没有吃好早饭的三人肚子早已咕咕叫了,老温才开口说话了,兄弟,你看着附近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个今日给你找个好的吃饭地方,咱今日上午咥美!

老活又是呵呵一笑,一切听哥哥你安排!

老温对司机一挥手,兄弟,你开车进玉祥门出朝阳门,经过城区朝东郊韩信寨走,那里有一家拉条子美得很!我经常在哪里吃,味道没啥说的!

就这样,三人驱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从西郊来到了东郊的小吃摊,总共要了三碗油泼拉条子和一份凉菜外带三碗面汤,老活听到后什么也没有说,在老温上洗手间的时候径直走到收银台对服务员说,来一盘牛肉,再来三瓶啤酒!顺便掏钱把单买了。

当老温一见自己没有点的酒与肉在主食油泼拉条子未端上前先被服务员端上了餐桌时,立马感到心疼继而明白了老活的意思,涨红着脸连连表示歉意,我只说咱晚上回去好好喝呢,没想到兄弟也是个急性子!其实我不是太喜欢吃牛肉喝啤酒的。

老活爽朗一笑说,没事儿,偶尔吃喝一点儿要不了命的!别难受,这是我请你老兄和司机侄娃子的!

吃毕饭返回西郊车管所的路上,年轻的司机说温老板,你今日可赔大了。

老温说赔啥呢?酒肉都是你老活叔自掏腰包的,我白吃白喝觉得赚美了呢!

我是说你把账没算好,司机一板一眼地说,你回来吃饭只花了3块钱,你没算算,来回的油钱是多少?你看咱把这油钱要是花在西郊车管所附近,咱该能吃多好啊!

老温的脸再一次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上。

老温扩张与膨胀后自然也忘掉了老活以往对他的关照和深情厚谊,老活也很有自知之明、绝少向人提起自己与老梁的过往,一般也绝少出现在老温面前以免给老温丢脸引起老温不快。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老活的大侄子想将家里的小四轮拖拉机换成一台丰收48型联合收割机带拖拉机,因资金不足到信用社贷款时需有担保单位或担保人,老活便让大侄子去找老温。

本来乡里乡党,有事相帮非常正常,何况又不是外人不认识,老活的大侄子在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老温与各路大款富豪神聊海谝完毕之后,说明来意,老温哼哼唧唧的打着官腔,根本不正眼看老活的大侄子,还不忘反讽一下老活,呵呵,你大大现在想起我了?想当年他耍得好大呀,我比他大六七岁呢,年年给他拜年,他没给我拜过一次年,不就是借着在公社当个农机管理员、掌握着驾照审验和油料指标能对拖拉机驾驶员吃拿卡要嘛?看现在活的跟狗一样,整天跟着乡上一群如狗腿子一般的乡丁,催粮要款、刮宫流产,我真不知道人活到这份上,还要脸不要脸?听说为收农业税还叫人给打了一顿。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出来,老活一点都不会生气,但从老温嘴里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老活从此决定不再与老温做过多的来往了,见面大不了打个招呼。

老活心里说,我给你拜年?想得美!我没坏你的事都给你天大的面子了。你一年打农机站的旗号赚了多少钱?要不是我给你兜着你早卷铺盖走人了!我不给你拜年人们都说我吃你的黑食了,我若给你拜年人还不说我跟你穿一条裤子?你也不想想你是怎样转干的?为了你转干,我给你作假证明搞假材料造假工资单不不属于农机站在编人员的你说成是农机站的临聘人员,让你蒙混过关顺利转干享受国家干部待遇,你怎能摇身一变就阔了呢?你扪心自问一下,看你值不值得我去给你拜年、或者说看你值不值得给我拜年?

其实老活心里明白,当年老温与妻子结婚后关系并不和睦,经常打架,妻子常常负气回娘家,这老活也就常常充当和事佬儿前往调解,多次在老温岳父岳母的数落声中将老温妻子与孩子领回老温家。

有一次,老温给他后妈送了两个西葫芦被妻子发现了,两人又吵了起来,对骂时妻子说,X你妈,看你爸把你妈一毬日到朝鲜去了!这一下把老温(当时还是小温)气燥了。常言道,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老温他妈当年因与老温他爸关系不好整天吵架打闹,最后离家出走到东北与一少数民族汉子结合,老温当年深以为耻,被妻子一说自然火冒三丈,随即狠狠地揍了妻子一顿,造成妻子再一次回娘家月余不归。当时作为生产队拖拉机驾驶员的小温每天既要出车拉活,又要下厨做饭,还得喂猪看鸡,简直忙得不可开交。无奈之下,又对老活大吐苦水。老活比老温小6、7岁呢,听老温、当时的小温一说心一下子又软了,他再一次腆着脸走进了当时的小温岳母家请小温的妻子回家。

当时秋雨绵绵,好话说了几老笼,小温妻子就是无动于衷,小活一看小温那一女一儿的两个孩子,眉头一皱计上心,他不再与小温妻子纠缠,直接一手抱起小温的刚会走路的儿子,一手拉上小温三岁多的女儿,雨衣一披,不顾小温儿女的哭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的风雨里走去。

小温妻子一看没辙了,儿女是父母心头肉啊,她无可奈何地又跟着小活回到了温家。

当然那次老活也没给老温面子,当着妻子的面狠狠地骂了老温一通,并表示今后在也不会管他们夫妻间的破事了,并发毒誓,谁今后再管你家的破事,出门立马就让拖拉机撞死!

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和儿女们的逐渐长大成人,老温的事业风生水起,老温夫妻也越来越和睦,老温妻子也打心底感激老活曾经给他们的“说和”。

为了老温的事,老活把自己的连襟都得罪了。

老活的大连襟在镇上搞车辆修理,也给汽车、拖拉机的车厢、拖挂后面喷放大号。有一次他来到老活办公室,这时人民公社已改制称“乡人民政府”了,他神秘兮兮地问老活,哥啊,听人说你跟老温合股搞的农机配件公司每年给你分不少红呢?

老活说,咋可能呢?没有的事。

连襟说,没有?我咋听说老温给你送了一架钢管床;你还说没有?我咋看每年拖拉机审验时车后边的放大号你都让放到老温那里喷字?

兄弟,听话要多用脑子想想。老活说,老温给全乡的拖拉机喷字,收钱返点儿在乡政府农机站的账上,咋能给我私人?再说,我家钢管床的事你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咱家的大门是你焊的,钢管床也是你焊的,材料咋来的你最清楚,钢管是她大舅从建筑工地买的,角铁是娃她干伯从回收的废旧钢铁中捡出的,铁皮是咱姐从东方厂的废旧料堆里挑出来的,明日就是来50个人调查这事,我都能说清楚。

连襟说,我就说嘛,俺哥不是那号人。

老活说,兄弟,我明白因为给拖拉机喷号这活没让你干你心里不舒服,但你想想,让老温干这活别人都这么说,如果真的让你干了别人的唾沫星子还不把我淹死?何况让老温干活,还真不完全是我的意思。

连襟说,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我还替你辩护呢,不过可能信的人不多。

老活说,以后你听见别人说这类话,呵呵一笑就行了,不要做任何辩解,多说无益,人在做,天在看,你相信你哥给人帮忙是诚心诚意的,但绝不会收一分昧心钱。

常言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不熟悉的门难进脸难看”。红火了几年的老温慢慢在新的政府领导人面前有些失宠,为拉近与新任乡政府领导的关系,老温在一个春节前夕又找到了老活,拉了满车大包小包的年货,希望能转送给领导,目的只有一个:让领导知道自己的存在。并明确表示,给老活也有一份,随后亲自送到府上!

面对老温的请求,老活说:东西千万不要放到我办公室,放这里别人还以为我给领导送礼呢,我从来不做那事。你把东西放到乡政府对面的小卖部,我让领导的司机过去拿,我给几个领导说明是你送的就行了,保证让领导记住你。至于我的那份就不必要了,当作我给你拜年了!

那些年春节前夕,领导都是很忙的,在单位根本抓不着人,老活反复观察每个领导的行踪,直到晚上值班时发现哪个领导办公室的灯亮了,急忙赶去给哪个领导说明了情况。

几天后,老活就收到老温的电话,说几位领导都给他回电话了,说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他们谈。

为了表示对老活的谢意,那年大年三十的下午,老温破例到老何家给老活拜早年,送来的礼品让老活大跌眼镜:一盒水晶饼、一品普通白酒、一把香蕉、一条低档香烟,总共不到50块钱,与给领导送的年货的价值简直是天壤之别,老活仍一脸的欢喜说:温哥,让你破费了,兄弟都有些不好意思呢!

咱兄弟俩还客气啥呢?要是没有你老弟,哪会有为兄的今天呀?走,我今在镇上食堂定了个包间,咱俩不醉不归!老温装出十分大度地发出邀请。

不了,俺哥,兄弟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你为兄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我听说你屋里咱叔身体也不太好,你赶紧回去陪陪老人家多说说话吧,顺便把这东西给你屋里咱叔带回去,就当我替你给老人家拜年了!老活不温不火的说,我因为上午单位忙,还没顾得上给俺屋里老人家上坟呢,我要去坟地烧纸呢,真的,顾不上陪你了,老兄!

老活说着便朝外推自己的自行车,顺便对自己的儿子喊,牛牛娃,走,上爸的车子,跟爸爸给你爷上坟烧纸走……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秋天的夜晚,乡政府的赵书记敲开了老活的家门,神色凝重地说,老活,出事了!

老活疑惑不解,咋了?

赵书记紧锁双眉,你大侄子开车在邻省把人撞死了,人被交警队……唉,你看这事?书记说这摊开两手。

老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赵书记的儿子所开的车搞长途贩运,没有按规定买保险,尤其是驾照上还有瑕疵,这不光是钱的问题,搞不好要负刑事责任呢。他对书记说,是这样,你先过去到儿子那里去,告诉交警队保险单咱有,驾照咱也有,很快就给交警队提供,我明天就着手处理这事,保证两天内把相关资料给你办好。

常言道贼通九州,老活管了多年的乡村驾驶员执照审理和保险代理,相关门路也是驾轻就熟,他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走,也多亏了当时科技不发达、全国的驾照、车辆保险没有联网,让老活的灭火补救工作干得天衣无缝,把几个月前的车辆商业险保险单、盖着钢印中华人民共和国车辆驾驶员证以最快的速度摆到了邻省有关交警队事故处理科的警官面前,赵书记一颗悬在喉咙的心终于放进了胸膛里,这不仅为他减少了十几万元的金钱损失,更为儿子避免了牢狱之灾甚至是性命之忧,一下子,赵书记恨不得将比自己小近十岁的老活叫声哥、不,是叫声爷!这事由于一切都在地下状态操作,乡政府大院除了老活和赵书记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也就在这当儿,有人议论老活违法计划生育政策超生三胎,按规定和惯例,这是轻饶不得,最次也必须给个开除留用的处分,而此前老活也按规定向村上交了罚款,等于是接受了处理。为了让大家不再议论此事,也为了应付上级的工作检查,赵书记专门召开了政府党委常务会议,明确了对乡政府内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人员以前已经处理的不再追究、今后若在发现新的违规人员严惩不贷的政策并作出了相关决议,既堵住了下面的嘴,又给上面了一个交代,大家都认为赵书记体贴下苦的,保护下属有方,干起工作更加卖力。因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乡干部不仅仅是老活一人。

赵书记的投桃报李还在于给老活批了一院庄基地,直接将批复给了老活,让他回去找村委会划拨庄基,随时可以动工盖房。

时隔不久,乡政府大院传出了老活即将调任某乡镇担任副职领导的风声,相好对路的皆来祝贺并要求老活请客,老活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矢口否认,“就是有碌碡大的雨点儿也淋不到我头上,咱是雀儿颡,戴不起官帽。”事后这消息也就仅仅成了一个传闻,很快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了。

老活当然不是傻子,他牢记老祖宗的话,“房是招牌地是累,要下银钱催命鬼”,“吃好些,穿烂些,行动走慢些”,处事低调绝不张扬。

老活明白,自己因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刚刚被处理,接着又提拔,没人告黑状才怪呢。如果上级一查,这不仅自己丢人,还会给提拔自己的领导的前途造成很大的危害,还不如自己从现在起就夹着尾巴做人,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单位能当领导的人多的是,可家里如果没有了自己堂堂正正的在单位工作,老婆孩子可就艰难了!

他心里很清楚,乡政府大院管理农贸市场的一位同志春节期间请同志们到家里吃了顿饭,第二天举报信就送到了区纪委、监察局领导的案头,说这位同志有贪污受贿之嫌,不然以他的收入怎么能盖起三层楼房且安装空调冰箱、微波炉彩电?岂不知这位同志的小弟在新疆某部任职,建房款多为其资助。虽然纪委监察局东查西查也没有查出该同志一分钱的问题,但癞蛤蟆爬脚面,虽不咬人却令人觳觫恶心,该同志一时想不通世间竟有如此心短行贱之人,自己一片好心竟招来祸端,急火攻心,时间不长便突发脑梗一命呜呼。

他知道赵书记对自己好,但不能出卖领导给领导下巴下底下垫砖让领导说不成话,他把庄基地的批复在没人处悄悄地烧了,他压根儿就没想得到这自己不愿得到的不义之财。

他明白上级组织部门领导看重自己的品行和能力,但自己的确没有当官的欲望和本事。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一再向上级领导表示自己工作能力不行,不是当官的料,更何况老婆孩子都在乡下也需要人照顾,调远了既影响工作有影响生活,总之一句话:别让我当领导、别调我到外乡镇。

看到在面对许多人都争抢官帽的时候居然有人力辞乌纱,组织部门也是大跌眼镜,认为看走了眼,遇到了一个另类。气得他时任乡政府党委副书记的老表、原区委书记的秘书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不是我小看你了兄弟,你胸无大志,天生就是抬轿子的料!

老活嘿嘿一笑,消消气哥哥,坐下来慢慢说,哥你说的对,没一点儿错,兄弟就是狗肉上不了席面,烂泥扶不上墙,给你丢脸了!喝茶喝茶。

老活想,你老温再牛,不看金面看佛面也犯不着伤害我的亲戚呀,怎么做事这么不近情理呢?不给我大侄子贷款作担保也就算了,还陷害我小舅子连信用社主任的乌纱帽也弄丢了。

原来,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老活的小舅子回到本乡的信用社当主任,全权负责处理上任遗留下来的一件非常棘手的村民与信用社的纠纷,让本来有可能升任主任的信用社副主任一下子没了希望,而这位副主任与老温关系又特别铁,在老温办企业期间给了不少支持。老活的小舅子回来担任主任后,按规定对老温的企业实行压贷限贷,加紧清理应收未收利息,一下子撞疼了老温屁股上的痔疮。

作为区人大代表的老温就给信用社的主管上级市农村金融体制改革办公室打电话,告状说老活的小舅子不积极支持有突出贡献的区属重点骨干企业发展经济、却与不法侵害信用社利益的“一小撮黑恶势力”整天吃吃喝喝,还给其发放贷款。

市农金体改办领导不知那根线短了路竟信以为真,强令区信用联社拿下老活小舅子的乌纱帽,削职为民调回联社机关。

本以为这下那位与老温关系特别铁的信用社的副主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升任主任了,可上级又派来一位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将那位副主任又晾到了一边。加之信用社新领导上任后了解到副主任和老温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之际,及时调整了对地方产业结构的支持方向,对老温的企业实行了更加严厉的收贷限贷政策,直接导致了老温与信用社的矛盾日益加深。

由于逾期贷款不能及时收回及影响信用社的效益有影响信贷员的收入,主持信用社工作的副主任要求老温在信用社任代办员的女儿回去清收老温在信用社的贷款,“啥时收回了啥时回来上班,从即日起停薪,收回后起薪并补发所有待遇。”

这本来是信用社内部一件极为正常的事,老温却认为这事老活在中间捣鬼,为了小舅子的丢乌纱忌恨到无辜的自己、进而波及自己在信用社工作的女儿丢了工作,到处逢人说老活的不是,搞得老活如黄泥巴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面对汹汹舆论,老活不争不辩,而是对给他传话者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个未婚女孩怀孕生子了,人们问她孩子是谁的?她说是庙里大和尚的,大和尚平静地说:“哦,原来是这样。”便接过孩子,一声不响的抱走,在世人的白眼和鄙夷不屑中沿门乞讨给孩子找奶吃。后来,孩子长大了,那女孩前来告诉大和尚自己曾与一位年轻的英俊后生相好擦出过火花,这孩子就是那后生的,现在要求带走认祖归宗。大和尚仍然很平静地说:“哦,原来是这样。”

老温的企业原在滋河滩的一片荒地上,后由于城市规划建设的需要列入政府储备用地,要求予以搬迁,政府就在离此不远的村庄为其另外协调了一块集体土地作为企业用地,也就是企业的搬迁、市场的变化加上老温经营管理不善等多方面的原因,导致企业每况愈下,以至频临关闭,老温也借势为优,走上了漫漫地上访之路,先后长达十余年,到了信用社的主管部门,他说信用社侵犯他名誉权,把他列入失信黑名单不应该,更不应该对他抽贷断血影响经营,还多次到他所在的村组、居住的小区散布有关他的负面舆论,甚至派信贷员到他家野蛮收贷,影响他家人休息、会客,更严重影响他的声誉和企业的社会形象,导致他身体患上多种病症;到了市区有关政府信访部门,他说乡镇乃至后来变成街道办事处的地方各级政府在企业拆迁时不按规定补偿相关费用,导致他欠信用社的贷款无法偿还,被列入失信名单,要求政府为此买单。

信用社给出的答复是,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拿出诚意,有事说事。胡搅蛮缠,一切免谈。要想发展,先说还款。要打官司,嘿嘿,咱有的是时间,从不手软。

街道办给捎回的话是,企业拆迁,土地一对一置换,不存在补偿款;你承包乡镇所属的企业,设备是政府的,厂房是政府的,你不按时缴纳城堡管理费反倒有理了?给你赔什么赔?有本事到法院告去!

就为这事,老温今天又来找街道办的连书记,连书记烦不胜烦,来了个金蝉脱壳,把这烫手的山芋踢给了老活。

连书记知道老活的本事,他相信老活能处理好此事,因为他见识过老活处理的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那是几年前,连书记的前任谭书记与夫人发生了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当时谭书记夫人一大早赶到街道办大院,拉住一位衣着时髦、皮肤白皙、前凸后翘、大眼小口、留着齐耳金发的美女办事员不由分说连打带骂,说那位办事员是狐狸精托生的,专勾引有妇之夫。

连书记(当时还是街办副书记兼主任)将两人拉开后让老活问谭书记夫人怎么回事,自己则问美女办事员是什么情况,美女办事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来老活告诉他,是谭书记夫人曾在谭书记宿办合一的办公室内间的床上发现了一根酷似黄头发的东西,大为吃醋,因为街道办只有一位留着齐耳金色的美女,就此断定是谭书记和那位金发美女办事员有一腿。

老活也觉得事出蹊跷,看着一脸窘相的谭书记,老活对谭夫人说,都别急哦,事出有因,咱一定要找到真凭实据,毕竟我们党的政策是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咱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坏蛋,请相信真相总会明白!

接着他走进谭书记的卧室四下打量寻觅,希望能有所发现,最后他终于将目光锁定在谭书记的床拐角处那只床刷上——金黄色的塑料床刷!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他忙喊来谭书记和夫人,快快快来看,肇事者找到了,你看弟妹,是这东西,看看,什么颜色,什么质地?说着便拔下一根床刷上的又细又有弹性的塑料刷毛,在谭书记夫人面前晃了晃说,看着东西和头发像不像……弟妹呀,眼见有时也未必为实呀,就是你,一句不经脑子的话语、一个不经过滤的行动,差一点儿毁了领导的大好前程,还不快给我兄弟道歉!

谭夫人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了,你个死鬼老活,真有你的!

身处万分尴尬境地的书记彷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化险为夷为以后的脸色立马阴转多云、多云转晴,紧紧抓住老活的手,夸张地声音彷佛就要流出了眼泪,明察秋毫呀明察秋毫的青天老活,没有你我今天死定了!被人找我的事儿唯恐找不到,这是要是被人告到纪委,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

老活从内心讲对老温的行为极度理解,商人嘛以求得利润的最大化为追求目标,只要不损人能利己也不是啥坏事,故而从未与之失情破面或当面发生不快的事。当他将老温夫妇哄出街道办大门时,只听老温意味深长地说:唉,还吃啥饭呢兄弟,回,各回各家,各干各事。你请我吃的饭,我也是好吃难克化;我请你吃饭,你也是,唉算啦,你懂的。

老活也善解人意不再勉强,顺水推舟借坡下驴地说,是啊,古人云,过五不食,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吃饭跟吃毒差不多,血糖都那么高了还敢吃吗?心放宽将息好身体比啥都金贵,不要搞得最后钱在银行、人在天堂,有啥意思呢?

老活不认为自己是十全十美的好人,他服务了七、八任的领导,虽然与领导也有过激烈的冲突,但没有一位领导动过换掉他的心思,使他成为了街道办的“不倒翁”,虽然他不是街道办地领导,但有时后他说话比街道办领导还管用,这在基层政府是十分罕见的现象。因为大家心里明白,老活深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从不会烂领导的事、坏同僚的事,还会想方设法地替领导圆场、补台,给同僚帮忙敲边鼓。

如今老活已退休几年了,婉拒了多个单位优渥待遇的返聘,在家含饴弄孙,而有关他的传说,仍留存在新镇街道办同仁的口中。

 (原载《西北信息报》2021年10月8日《西岳》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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