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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来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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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4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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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种播撒白鹿原

西安东郊的白鹿原,传说因周平王迁都洛阳时行至此地,遇白鹿出没以为祥瑞而得名。直到上世纪三十年代中期,一支北上抗日的红军队伍从这里经过,才真正在这里播下红色的种子、在人们心中生长出美好的憧憬,并引导这里的人们为美好的未来进行着不懈的奋斗。

如今,翻开尘封的历史,精纯的金子熠熠生辉,朴拙的故事历历在目,远去的面孔栩栩如生……

1

1936年农历六月初,西安东郊浐灞河之间白鹿原上的农妇陆陆续续的到出嫁的女儿家“看忙罢”(庄稼的收成情况),给外甥送“麯联馍”(一种有椒叶、调味品的发面花色礼馍),突然有一支约三百人左右军队出现在南枝村村头,吓得路上的妇孺赶紧躲避,村里的群众非常惊慌,就连刚才还起劲叫嚷的“知了”也平住呼吸、一时停止了歌唱,有的还“吱”的一声飞向远方。因为自民国以来,白鹿原上不时过兵,每过一次,不是刮地三尺,就是房屋见火,都给老百姓带来灾难,所以人们都提心吊胆,恐慌不安地注视着,静观事态的发展。

可是,这次的过兵却和以往不同:部队并未开进村,而是在村外打麦场上就地休息着。几个办后勤的军人到村里向群众和颜悦色地解释,征得各家同意后,才商量着“号”了一些房屋,下午这些兵才陆续搬入住宿。

住定之后,这伙军人们立即忙活起来,有的打扫院落、街道,有的寻井挑水,不一会儿就把全村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各家的水缸都倒得满满的。

村里的群众原以为军队要向各家摊派做饭任务,没想到这伙人用自己随带的行军锅灶生火做饭了。如果需要群众的家什灶具,都打条子暂借,就连柴禾和铺草马草也过秤并付给公道价钱。

群众见此情景,非常诧异:这支穿有补丁的破旧衣服的军队,怎么这样仁义?看着他们帽子上的红布五角星和衣领上的小红布条儿,人们心里琢磨,莫非是几年前人们传说的“红军”回来了?

2

“红军,红军是谁?”白鹿原上五坊村小学距南枝村不到三四里路,一些楞头楞脑的学生晚上赶过去问他们的老师吴景汉。

刚刚20出头的吴老师是白鹿原上的鲍旗寨人,早些年在省城里读书、干事,见多识广,学生们都很敬佩、亲近他。吴老师把宿舍的门一关,压低嗓门对前来询问的学生说:“红军可是咱穷人的队伍,是专门打坏人、替穷人撑腰的队伍。”

一个男学生高兴地说:“这下可好了,咱们再也不怕地主老财们的欺压了。”

又一个女学生又疑惑地问:“听说红军前几年就来过咱们这里,您知道吗老师?”

“听说过,还是我一个朋友的表弟给红军带的路呢!”吴老师点点头对学生们说。

“听说那次红军还杀了椿树村一个恶霸,替我一个远房亲戚报了仇呢,我那亲戚一直在找红军。”那个女学生激动地说。

“老师,那您给我们讲讲红军来咱们这一带的故事,好吗?”学生们好奇地说,“好让我们也知道,向大家宣传。”

“好,这故事我憋在心里好了几年了,没向任何人说过,今天就讲给你们听,不过你们年龄还小,一定要先学好知识,长好身体,等长大了再去参加红军,和坏人斗争……”接着向学生讲述了几年前的一段故事。

3

那是民国二十二年(1933)的夏天,我一位朋友的表弟在杨虎城将军公馆的任上士文书,他叫柯弘毅,家住原下新筑镇一带渭河南岸灞河以东的拦驾庄,当时他回家看望重病在身的父亲。7月的一天,他准备去高陵鹿苑镇办事,乘船过了河面宽阔、水流湍急的渭河向北走,当进入狭隘的小寨沟时,遇到了一支部队,其中绝大多数是青少年,衣服破旧,有穿军装的,有穿便衣的,还有个别人穿着长衫;有背长枪的,有别短枪的,也有挎土枪的,他们每人都在背后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在枪、刀和军号上都拴着一条红布绺须子。由于穿戴相似,根本分不清谁是“头头儿”,谁是“喽罗”,骑马的还有年轻娃娃。柯文书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没什么大的怯场,只在想这是一伙什么人呢?看这士气高昂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伙乌合之众,但看那装备又不像正规部队。起初,他还以为遇到了打家劫舍的土匪,细思量也不像。

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当时,柯文书也只有20岁,穿着一身白色的学生制服,走在这支队伍的对面特别显眼,想逃走或不被发现并盘问几乎是不可能的。

很快,有人离队走出来叫住他:“先生,不要怕,我们是老百姓的队伍,准备渡河南下,麻烦你给我们带一下路好吗?”

凡是队伍,谁能说他们不是老百姓的队伍呢?好笑!柯文书抱着年轻人的好奇心同意了。他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也好摸清情况以便向杨将军汇报,如果是土匪,就坚决剿灭他们;当然,若能设法招安他们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至于自己要去高陵县城办的事,迟一两天也不大要紧。

过了渭河,那位让柯文书带路的人告诉他:“我们是红军!”

“红军?”柯文书心里一惊,这就是传说中的专门与政府作对 “赤匪”吗?大概也看出他的疑惑,后来走来一位穿着破旧军装和粗布大鞋的中年军人,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上来,和他边走边谈,他问柯文书贵姓、贵庚,柯一一作答。那人说自己叫王世泰,是陕北洛川人,说自己的队伍是陕北红军的一部分,在前不久的一场战斗中被国军打散,国军正在追杀这支队伍,由于军情紧迫必须立马移师渭河南岸,他是这支队伍的团长,并把部队的情况向柯文书作了介绍,随后对队伍中一个骑马的说:“你下来,把马让给这位柯先生骑吧!”柯文书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不会骑马,跑跑路还满可以的!”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别看你们说的好,要看你们做得怎么样,说不准还是冒充“红军”的“乱匪”呢,在我这里假仁假义装慈悲。

谁知他们的渡船刚到渭河南岸的渭桥渡口附近,这伙人遇到了一只小船,船上坐着一个满脸横肉、满眼凶光、满口酒气的人,身后还有一个斜挎盒子枪壮汉,那人厉声喝问这伙人:“干什么的?见了本团长为什么不报告、不让路?”

原来这家伙是驻渭桥渡口的民团团长薛兆兰,欺男霸女一肚子坏水;后边的人是他的鹰犬名叫田后璋。那中年人一个眼色,手下的人立即跳上那条小船,上前以迅雷不及拜耳之势下了田后璋和薛兆兰的枪,并将两人五花大绑,为了防止他们乱叫嚷坏事,一个小伙子解下裹腿的绷带分别塞进这两人的嘴里,并呵斥道:“一看你俩就知道是红萝卜敲罄——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锤锤子!下来再收拾你们这对坏鸟。”

对薛兆兰的作为柯文书也是有所耳闻的,当地人都称他是地方一霸,无人惹得起。这伙人居然敢下他的枪,可见这支队伍还真不是吃素的。

4

这些人一行经过渭河南岸的村寨喇叭庄时,渭河滩遍地瓜田,正是西瓜、甜瓜即将成熟之时,瓜农初见一伙背枪的来临,惊恐不已,既害怕为吃乱抢西瓜不给钱,更害怕抓人抢物糟践女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当时知了声声,酷热难耐,这伙人却没一个去瓜田摘西瓜、甜瓜,看见农民张麻子正在浇灌刚刚起身的苞谷,一个个排队到水车前手掬井水解渴。那位中年军人看到水车上套着一匹大红马,惋惜地说,真是好马,怎么能让拽水车呢?立即让手下人找来主人商量,要求用一匹大黑红骡子交换大红马。当时的渭河南岸农村一匹骡子的价格要顶两匹马,因为骡子劲大,拉车拽梨负重皆比马好使。张麻子喜出望外,当即满口答应,并到瓜地里买了几个西瓜给这伙人,他们说什么也不收,路旁瓜地的农民这才放心地聚在一起,齐夸真没见过这样的队伍,真是仁义之师呀,所过之地秋毫无犯。

喝了一肚子浇地的井水解渴后,这伙人加快速度前行,于正午时分过了耿镇到达临潼与长安交界的一个大堡子椿树村,村东头有座关帝庙,历经沧桑,烟火不断,善男信女常常来此祷告,祈求风调雨顺,四季平安,不知何朝塑造的武圣关公手执春秋研读,仪态庄严;周仓关平,侍立左右,气宇不凡,对于这些柯文书都无心观瞻,只听那位王团长让手下人传令,队伍在村东头的关帝庙前的空场上休息,随后命令手下两个背枪的小伙子:“去,把这村上的张汉杰给我叫来!”

这两个小伙子应声笑嘻嘻地进了村,看见街上有两个正在抽旱烟的老汉蹲在门口聊天,便问:“老伯,咱村上有个叫张汉杰的,家住在哪?”

“在……呵咔咔……”一个老人装作不住地咳嗽,不敢说话。

“呵,嗯……”另一个老人一见背枪的问话吓的浑身筛糠,一直咧嘴唇示意就在旁边住。

这时候,张汉杰正好从屋里走出来,手摇芭蕉扇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前:“什么事?找谁?”

“找张汉杰先生!”一个背枪的小伙子说。

“我就是,找我什么事?”张汉杰一脸地满不在乎。

“你就是张汉杰,我们首先叫你问话!”另一个小伙说。

“叫我?哼!真是……带路?”张汉杰踱着八字步慢悠悠地来到了关帝庙前。

王团长问:“你是张汉杰?”

“对呵,你是哪部分的,找俺啥事?”张汉杰俨然不知大限将至,依旧旁若无人。

“就是你多次袭扰渭北红军游击队,杀害多名共产党人?”王团长直盯着他的眼睛。

“对啊,决不敢撒谎,都是为了党国的利益嘛!”张汉杰以为王团长不相信他为党国立了汗马功劳,一个劲地表白,“上峰还多次嘉奖兄弟呢!”

王团长便以眼色请示身旁的首长汪政委,汪政委以左手做了杀的动作,两名战士立即把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的张汉杰拉到空场北边的地头当场处决!

原来这家伙是隐藏在村里的国民党特务头子,曾放任土匪在耀县一带进行抢劫,残害百姓,自己却带领国军与红军为敌,杀害多名共产党人,回到地方俨然一霸,早已成为陕北红军游击队和贫苦百姓的眼中钉、肉中刺,皆欲尽快除之。

群众闻声而至,观看者越来越多,这支队伍中一个干部便登上一处高塄,向大家揭露张汉杰的罪恶事实,告诉大家红军处决张汉杰是为民除害,大家不要担心害怕受牵连。接着又揭露了国民党蒋介石用苛捐杂税残害人民的罪恶以及发动内战、危害国家民族利益的反动政策,同时宣传了共产党救国救民的方针。一些红军战士提着红土泥罐,在街道两旁的平整墙壁上大书:“打倒蒋介石!”“铲除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反对日寇侵占我东北!”“打倒汉奸卖国贼!”等标语,并教前来观看的小孩和群众念标语、识字。群众情绪高昂,对除掉张汉杰这个恶霸的举动无不拍手称快,深感头顶的乌云被一阵风吹散了,并对这支队伍深怀敬意。

5

部队在关帝庙休息了一阵后,继续向南行进。经过了铜人原上的邵平店(今灞桥街道邵平店村),于下午三点左右到达临潼、长安、蓝田三县交界的洪庆山上一个名为冢底的小山村。这里的群众生活极为艰苦,家家住窑洞,很多家连成院墙都垒不起,柯文书简单地吃过午饭后,被汪政委叫进一个院落问话。

汪政委和颜悦色地问过他的姓名住址后问道:“你是干啥活的?”

由于心存疑虑,担心红军对杨虎城将军有成见,柯文书当时不敢说自己是杨公馆的工作人员,便撒谎说:“我是西安二中的学生,因父亲有病回家探亲,想到高陵办点事,有幸遇到贵军!”

汪政委和蔼可亲地说:“对不起,耽误你办事了。咦,你们二中校长是谁?还能不能说出一些教师的姓名?”

柯文书对二中的情况本来就了如指掌,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校长是罗端先,还有科任老师姜金铭……”

“哦,你说说姜金铭有什么专长?”汪政委严肃地问,显然是想知道柯文书是否真的是二中学生。

“姜老师专长美术,特别擅长国画。”柯对答如流。

这位汪政委听到这里露出了笑容,直接对柯文书说:“我就是汪锋,是咱们蓝田的乡党,谢谢你能为我们带路。二中老师是我的朋友,回头代我向他们问好!”

“汪锋?你真是?”柯文书摇摇头欲言又止,汪锋的名字对他来说真是如雷贯耳,今天一见,原来这么普通,完全不像传说中的那样面目狰狞。

汪政委又笑着征求柯文书的意见:“我看你这小伙子不错,现在能不能参加我们的队伍?”

柯文书做出为难的样子,说:“我父亲病情严重,亟须照顾,待父亲病愈后,有机会我一定前来效力!”

汪锋也不强人所难:“好,那你就先回去吧,等想好了,一定来找我哦!”

柯文书连连点头道谢,辞别了汪锋,退出了窑洞,走出了庭院,他走进院子不时看见薛兆兰还在捆绑在大场边,当他出来的时候,血债累累的薛兆兰就被处决了……听说这支队伍的一些人跟汪锋进了商洛山。

吴老师深情地讲述着,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6

“噢!红军原来这么好,我现在就想参加红军,为穷人报仇!”一个男学生说。

忽然,听到几声敲门声,吴老师警惕地说:“不要嚷,当心有人听见,你们先回去,老师还有事要处理!”

拉开门后,只见两位军人站在门口,由于不知底细,屋内的人个个面面相觑!

吴老师率先说话,打开僵局:“长官,他们老师小孩,不懂事,让他们回去吧,别难为他们,有事跟我说!”

一位干部模样的军人面带笑容说:“好,孩子们,回去吧,我和你们老师几句话,不要怕!”并对身边的年轻军人说:“你送一下孩子们,我和吴老师聊一聊!”

“不用了,我们认识回家的路……”孩子们一溜烟地跑开了。

年轻军人在门外站岗,干部模样的军人走进吴老师的宿舍。

7

与此同时,住在群众家里的军人和房东们热情地攀谈起来,住在白厚德老汉家的军人问白老汉:“咱们村怎么叫南枝村啊?”

白老汉抽了一口旱烟说:“说来话长啊,你们知道白居易吗?”

那军人说:“知道啊,唐朝的大诗人啊!”

“对,那是我们的远房宗亲,他是渭北人,他的故里就是渭北枝,我们这里是渭南枝,所以叫南枝村,或南枝白村。”

“噢,原来您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啊!”军人由衷赞叹。

“耕读传家是我们老白家的传统,你看,我们村上的白大先生,白二先生都是悬壶济世的活菩萨,医术高超也教育后人不忘耕耘稼穑之乐,咦,你们这队伍是?”

“噢!”军人说:“我们是红军,是咱群众的子弟兵,是专为群众办事的,我们的首长是程子华、徐海东,我们的大部队早已到了陕北,这次我们由商洛过来,就是要与毛主席率领的红军去会合,一起抗日打东洋的。”

“对,好事。”白老汉点点头。

见围过来听聊天的群众多了,这位军人提高了嗓门:“小日本在东北、华北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让我们的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过着亡国奴的日子,而蒋介石却一味独裁,只打内战不抗日,他的不抵抗主义使日本侵略者得以长驱直入,使我们的国土丧失了大半。”这位红军战士接着鼓励、号召大家:“国家要独立,人民要自由,首先就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势力,组织联合政府,全国同胞要团结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援抗日!”

其实不光在白老汉家,在每户驻兵的人家,大家听到的都是这样的宣传,听的群众心里觉得,这支队伍值得信赖,跟他走,没错!

8

这支队伍在白鹿原上南枝村留驻了三天。驻留期间,他们一有空就向群众宣传抗日救亡的道理,给儿童们教唱抗战歌曲,对待群众说话和气,买卖公平。第三天,部队要开拔了,临行前,他们和群众依依告别,许多贫苦人对他们难舍难分,一些姑娘也对战士产生了强烈的好感,有的房东甚至想招战士作上门女婿。

部队出村了,几个后勤人员挨门逐户地查问,如果谁家损失了东西,即使是一只碗、一双筷子、一把扫帚,都坚持按价赔偿。

傍晚,队伍出村向西开去,不少还姑娘登上村子不远处的的大冢,远远望着自己的意中人,眼里流泪,心里含着情,默默地祝福他们,革命成功再相会。

据说,这支队伍经过灞桥、新筑、耿镇一线过渭河,向陕北根据地奔去。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吴景汉老师新婚不久的妻子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丈夫和她及公婆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说,匆匆回家只取了一双鞋,就跟着红军一同走了!家里人知道后,一口气撵到鲸鱼沟口的高桥镇,也没赶上。妻子这一等,望穿秋水十几载,为伊消得人憔悴……

据说几天后,南枝村来了一位年轻美貌的村姑,她说是来找丈夫的。

村里的白厚德问你丈夫姓啥叫啥?她说姓红叫军。

白老汉说,是红军,早走啦。她问去哪啦?白老汉说听说去北边了。

白老汉问红军那么多人,怎么是你丈夫呢?

那姑娘说她是临潼赵伯田村人,前些年恶霸张汉杰贪恋她母亲美色,怎奈母亲不从,张汉杰勾结官府将她父亲投入大狱,折磨致死,她母亲不堪遭受凌辱投井自尽,当时她还小,但她暗暗发誓只要谁能杀得了张汉杰,她就嫁给谁。前几年红军杀张汉杰时,她外出讨饭没赶上,这次听说红军回来了,驻在白鹿原上南枝村,她连夜赶来,想兑现诺言,谁知……“我只有去赶他们了,希望他能慢些,好让我赶上!”她喃喃自语着,果断地向原下走去,追赶她心中的丈夫去了……

9

十年后,白鹿原上的薄姬塚下,两个分别身穿藏蓝色衣裤和黑色衣裤的年轻妇女,一前一后慢慢地攀爬着大塚。到了塚顶,不约而同地向北瞭望了许久许久,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番,然后又了以下对话。

黑衣妇女微笑着问藏蓝色衣服的妇女:“妹子,你看啥呢?”

“想看见我丈夫。”藏蓝色衣服的妇女叹了口气说,“你看啥呢,大姐?”

“也一样。你看到了吗?”黑衣妇女问。

两人随即席地而坐,继续攀谈。

“和做梦一样,看到了,可是抓不到,也许一辈子也在见不到了。”藏蓝色衣服的妇女眼里含着泪水。

“你丈夫是干啥的?”黑衣妇女问

“哎,”藏蓝色衣服的妇女叹了口气,“不说也罢,不过说了也无妨,他是干大事的,叫红军!”

“红军?我丈夫也是跟红军走的!”黑衣服女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一把紧紧握住了藏蓝色衣服妇女的手,语气坚定地说:“会见到的,妹子!别泄气。你知道这个大塚叫什么名字吗?叫望夫塚,当年薄姬娘娘为了天天你能看到她的丈夫、宠幸过她的皇上高祖爷刘邦,刘邦的陵墓在渭北原上,她让人将自己埋在这里,其实我更喜欢把这大塚叫做‘旺夫塚’,来兴旺咱们丈夫的队伍、兴旺咱丈夫干的事!咱姊妹们天天在这里向北望,是在望咱的丈夫,更是在旺咱们的丈夫,有个会看相的人说了,我有旺夫相。我看了,你和我一样,都是旺夫相,咱要有着这信心。”

原来,这黑衣妇女就是只和吴景汉婚后在一起生活了不到一个月的妻子,藏蓝色衣服的妇女就是临潼赵伯田村那位发誓要嫁给红军的姑娘。

从此,白鹿原上又多了一道景致,那就是许多人都发现,每当东方欲晓时或是每当夕阳西下时,总会有两位美丽的少妇在薄姬塚上相依偎着遥望北方。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薄姬塚称作“望夫塚”了,等到革命成功后,吴景汉还乡与妻子再相聚时,人们又把“望夫塚”改称“旺夫塚”了。

10

红26军一部1933年过渭河惩奸除恶、护送汪锋同志进商洛,红25军一部1936年经过白鹿原北上抗日的这段逸闻,虽不曾见诸公开报道,却在西安市灞桥区政协所编辑的《灞桥文史资料》中可找到相关线索,也在浐灞渭大地广为流传,她播下的红色的种子,在当地迅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1936年后,白鹿原上成立了狄寨地区第一个党支部中共南枝村党支部,南枝村人白宗信、魏弘溪先后任支部书记,中共地下党组织的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据西安市灞桥区政协编辑出版的《灞桥文史资料》记载,白鹿原上下一批批有志青年此后追逐红军的足迹,相继走上革命的道路。除了上述的吴景汉(后改名吴化宇)外,迷鹿村的张恺也是这次随红军走上革命道路的。窦陵村的刘正贤(后改名柳谦)、鲍旗寨的吴景杰(后改名吴刚)时隔不久也先后去了陕北;新筑镇的白耀轩、吕生兰、杜茂亭、杨应湖、董静山、张宪章、乔文博、文有其、崔和、李友臣(后改名李君)、余潜等进步青年或到泾阳县安吴青训班学习,或到延安抗大学习,或到庆阳抗大学习,后来他们在不同的岗位上为革命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其中吴景汉(吴宇化)(1915—1978),建国后曾任焦作县县长、焦作市市长、华东局处长、四川甘孜州委秘书长兼宣传部长,文卫书记;刘正贤(柳谦),战争年代曾任八路军某部随营学校校长、解放军十四军分区政治部主任、副政委,唐山警备部队军政治部主任,建国后历任海军装备部副政委,海军威海基地政委,国防部七院九所所长;吴景杰(吴钢),战争年代曾任新华社随军记者,建国后历任新华社山西分社社长、陕西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顾委委员;张恺,建国后任四川省轻工业厅厅长;李友臣(李君),建国后曾任贵阳市副市长;余潜,曾在129师工作,在战火纷飞中参与筹建“鲁西银行”,建国后任贵阳市人民银行行长;白宗信,建国后任蓝田县委书记……

(原载《金融文坛》2023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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