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衰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天地日月,草木山河,皆有灵气,而人居其中,吐故纳新,兼收并蓄。我曾以为自己的人生,动则登高山之巅以吹四面八方的风,下峡谷两岸以沐飞流直下的瀑;静则栖江河湖海以观日月交替朝夕轮回,处亭台楼阁以品花开花落草枯草荣,超然物外,诗酒田园。可我终归没能脱得了俗套,把人生最美丽的时光耗费在尘世的套路上。
社会是一部跌宕起伏的言情剧,每个人都是主角,本色出演自己的人生。当年我扎着冲天马尾,身姿挺拔,行动敏捷,满怀“拿青春赌明天”的豪情,离开了大学的校门,之后追逐一路功名利禄,尝尽多种悲欢离合,于事业和家庭的喜怒哀乐中几经沉浮,却从未能放下尘事,轻装上阵,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看一路魂牵梦萦的美景,赏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尝一路香醇甘甜的美食。
在樊笼岁月中,我也曾有过外出,但是这种外出“食不知味”。我能说出自己去过哪些地方,看过哪些景观,但我的注意力被风景之外的东西所掣肘,时时沉缅于人情世故之中而不自知,现在自问当时观景的心情和感受,很是茫然。每一次外出行程的安排,都是在赶时间、赶景点,身体和心灵都很疲惫,用导游口中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回家一问啥也不知道”。
误入尘埃几十载,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渐锈掉的不只是身体零件,心智也在庸俗的泥泞中慢慢迟钝,少了青春期的冲劲,没了年少时的灵气。已近知天命的年龄,不知怎的,我久病的体内突然焕发出青春年少的意气,唤醒深藏在记忆深处的诗和远方。我用佝偻的身躯背起小小的行囊,流浪于高山流水之间,混迹于市井百姓之中,品尝另一味人生,开启我周游列国的梦想。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如同辛勤的农夫,奔波在一路风景之中。朝起,在街市中寻觅一味特色早点,边吃边和食客们唠着家常,逢着健谈的便请教下当地的风土人情。白日,则独自行走在路上,偶尔会遇着几个志同道合者,便搭伴同行。一路之中,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喧嚣,风乍起,掀动一片叶声,随着风落叶声渐渐平息;飞鸟不时会在曲径中驻足、跳跃,带来生命的气息;树林之幽深处,传来溪涧水跌落谷底那急促的哗哗声……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宛如夏日的一泓清泉和冬日的一团烈火。日落,便重新回到闹市之中落脚歇息,任凭窗外色彩斑斓的霓虹灯点缀夜空,若碰到合心意的地方便多逗留几日。
梦一般的景,诗一样的人,景有仙气,人有灵气。旅行的最高境界,在于身心合一,情景交融。身在景中,心也在景中;眼中有景,脑中也只是景;心寄之于景,情诉诸于景。变幻的风景、可口的美食、纯朴的土著交织成有动有静的风物画。在画中,身躯享受着纯粹的愉悦,思想飘忽着山水的空灵,性情在每一道风景中恣意挥洒,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着心旷神怡,生命的意义在情趣与风景的结合中得到最完美的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