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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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为天。美食是旅行中一道特色风景，淡妆浓抹的色彩，风姿独特的造型，如同风景一样赏心悦目，天然新鲜的食材，唇齿留香的味道，带来酸甜苦辣各种不同的喜悦，先是味蕾，进而身心。浅尝也好，虎咽也罢，对于过客而言，品尝之后便是无限的思念。
若从商业的繁华程度而论，宁夏的“吃”理所当然在省会银川，但全国每个省会都一样，饮食汇聚了各地风味，从而失去了她自身的特色。若从饮食的特色程度而言，宁夏的饮食在吴忠。宁夏是回族自治区，饮食的特色在于清真餐，而吃清真餐，则一定要来吴忠，吴忠是中国回族之乡，回族人口占其总人口的一半以上，因此在宁夏的五个市中，吴忠的清真餐最为地道。
吴忠地处宁夏中部，黄河穿城而过。我所到的利通区位于黄河东岸，是吴忠市政府驻地，著名的秦渠也在利通区。利通区的对岸是吴忠的青铜峡市，“天下黄河富宁夏”，中华黄河楼便矗立在青铜峡市的黄河岸边，从黄河大桥上望去就象一只千年乌龟托起了黄河楼，伸展双臂拥抱天下的黄河母亲雕像屹立在黄河楼旁边。此外吴忠还有盐池、同心两县和红寺堡区，盐池产滩羊，红寺堡出葡萄酒。
要不是同学来吴忠工作，估计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这只引吭高歌的“公鸡”里还有个叫吴忠的地方。第一次听到吴忠这个地名，总觉得哪里有点怪，从这个地名看不出地理位置，也看不出地形地貌，到了吴忠，才知晓吴忠是个人名，但吴忠这个人，似乎有点名不见经传。我也知道一些以人命名的城市，国内有禹州市、黄陵县、炎陵县、神农架等；还有中山市、尚志市、靖宇县、志丹县等，国外有华盛顿、胡志明市，这些人名或是上古神话传奇人物，或是历史重要人物以及革命烈士，用这些人名命名多具有纪念意义。吴忠之所以能成为一座城市的名字，应该也有着他的必然性。
明朝洪武初年，残元势力远遁漠北，宁夏成为中原王朝与游牧民族对峙的分界线。残元屡屡内犯，明军无力西顾，被迫于洪武五年采取“废府空城”的办法，将宁夏军民撤退至陕西，形成真空防御地带。洪武九年，明朝政权日益巩固，军事力量日益强大，于是在宁夏设五卫，迁秦晋江淮之人至宁夏，分屯建卫，筑堡以居，守卫边疆。为了方便指位，有的地区直接用军屯堡寨首领的名字作为地名，吴忠便是当地屯长的名字，游历途中看到的李俊也是如此；有的地区则直接把军屯堡塞的名字演化成地名，如中卫。
除了反映明朝军事制度的地名，宁夏大量的地名，多以自然景观入名，描绘了当地地形地貌、河湖滩地等特征，“山、河、沟”这些字在宁夏地名中非常常见，在宁夏五个市中，银川和石嘴山便是典型代表，县一级的有青铜峡、盐池，此外大家熟知的沙坡头、水洞沟景点也是此类。这是略为好听一点的地名，还有一些可以说土的掉渣的地名，如扁担沟、大水沟、皮条沟等。宁夏也有一些寄托思想感情的地名，如宁夏，公元1227年，元朝灭西夏后，改名宁夏，寓平定西夏之意。此外吴忠的同心县，最早名为半个城，后因李自成的起义军攻城，城内军民同心抵抗，未被攻下，故称“同心城”。
我从江南来，看惯了风花雪月的故事，听惯了诗情画意的地名，不用细究苏杭之地，单看故乡安徽，一个小小的村名，就有可能让人浮想联翩。休宁的梓坞，霞溪，黟县的南屏、竹溪，祁门的松潭、芦溪，一个地名即是一幅风景、一种意境，美不胜收；更绝的是黄山区的甘棠、歙县的澹淇，竟来源于《诗经》。此外徽州的呈坎，更包含了阴阳八卦的学问。稍次点地处江北的省会合肥，稻香楼、逍遥津、廻龙桥等也让人回味无穷。已经习惯了各地为了取地名、改地名，甚至道路的名称，不惜耗费重金，在各类媒体上投票、点赞、评论，性情中人义愤填膺，文诛笔伐的也有，乍一看到宁夏这些极其朴实的地名，还真讶然。
地名原本就是特定地理实体的代号，它的最大功用就是指位性，但是地名的本身能折射出这个地区的文化。西北是苦寒之地，对于明朝的宁夏而言，一是要抵抗游牧民族的侵扰，二是要适应极其恶劣的自然条件，在生存是唯一目的时，地名只要能反映出它的实用价值即可，任何精神层次的东西都是多余的，地名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代号。宁夏人对待地名的态度反映了宁夏人的做人原则——实在，这种做人原则也反映在饮食上，尤其是在清真餐上。
来吴忠，不吃杜优素羊杂碎，等于白吃，吃杜优素羊杂碎，没看到西施老板娘，等于没吃。我来吴忠吃的第一顿清真餐就是杜优素羊杂碎，在去财满街的路上，同学给我进行了羊杂碎的普及教育，杜优素羊杂碎在宁夏很有名，不仅是因为羊杂碎好吃，而且两任老板娘都是维族人，长得很漂亮，人称羊杂西施，很多银川人经常驱车几十公里跑到吴忠来吃杜优素羊杂碎，不仅为了一碗羊杂碎，更为了看一眼羊杂西施。现在不知啥原因，年轻的羊杂西施不怎么在店里，好多银川人大老远跑来没见到羊杂西施，在提意见呢。吴忠羊杂碎的特点在于面肺，把羊肺洗干净，塞进面粉，煮熟了切成条，再加上各式各样的羊“下水”混在一起煮，鲜味无比。我本身是很爱吃杂碎的，但在安徽牛杂碎比较常见，羊杂碎我还真没吃过。进了杜优素羊杂碎，里面和风景一样美，很多清真面食，油香、馓子……还有一只只可爱的羊蹄子，卤好的，纤细优美，当然此行的主题是羊杂碎，我点了碗加肺的羊杂碎，同学点了碗饸饹，外加店里著名的白饼子。我看着羊杂碎上来了，咧着一副吃货的嘴笑了，吃之前，肯定要先拍照，拍照的吃货是痛苦的，明明美食当前，已经垂涎欲滴，还要端着手机左拍右拍。正当我聚精会神地拍照时，同学突然小声急促地说：“快看！快看！”我诧异地把自己的眼光从羊杂碎上抬起来，原来这世上还有比美食更美的尤物，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正经过我们桌前，高鼻梁、深眼窝，白玉般的皮肤闪着光泽，全身散发着异域风情。两个年近五十的老女人盯着羊杂西施看了半天，看的不仅是美丽，还有青春。看完西施，重新回到眼前的这碗羊杂碎上，纯白的羊杂汤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红辣椒油，在宁夏如果不特别打招呼，店家是默认放辣的，但这种辣是可以忍受的。白白的面肺很诱人，尝了一口，明白了面肺的这种做法应该是用来充当主食的，羊肚羊心羊筋，还应该有羊头肉，加上葱花香菜带来的香气，怪不得西北文人墨客竟然以羊杂碎为题写诗写歌。
清真大餐中，羊杂碎排第一的话，手抓应该排第二了。吴忠的手抓出名主要在于盐池产滩羊，滩羊生活在盐碱地上，专门吃麻黄、甘草、地椒等多种中药材，喝的是盐碱地上含有多种矿物质的“矿泉水”，因此滩羊没有其它羊肉那种浓烈的膻气。手抓有凉热两种吃法，我们在马老四饭店点了个由肋骨和羊脖组成的凉手抓拼盘，蔬菜也找了个凉拼，沙葱和板兰根，主食点了个炒糊饽。我们就两个人，清真餐份量都很足，同学说西北人就是实在，她们曾两三个人出去吃饭，怕吃不了，对老板说不少给钱，把量减下来，谁知饭店老板说那是缺斤少两，我们不能干那事！同学不吃荤的，一盘肋骨和羊脖，的确份量很足，需要我一个人包圆，年轻时别说一盘，估计五六盘应该也不在话下，而近知天命的年龄，的确“亚历山大”。先拿了根肋骨，满嘴除了纯正的羊肉味，就是淡淡的咸味，应该没有吃出其他的调味品，跟大西北的风景大西北的人一样，单纯实在，但是酱碟味道很好，应该以醋为主，能吃出些许江南的味道。肋骨是用来大口大口吃的，羊脖是用来一口一口品的，很喜欢小口啃羊脖的感觉，有肉有筋有嚼头。不知道我去的季节不对还是吴忠原本就缺蔬菜，我逛过吴忠两个大菜市场，菜市场里蔬菜不多，出来的人手里拎的也只是大葱洋葱，鱼类也不多，我在网上搜攻略时看到吴忠有种鸽子鱼，菜市饭店都没见着。与南方不同的是，很多卖牛羊肉的，都是半拉半拉的挂着，很诱人。沙葱头一回吃，挺香的，从没想过板兰根也可以是道菜，也许是这些食材象滩羊一样，生长在苦寒之地，反而有了全新的滋味，吴忠的凉拌菜里面并没有放多少调料，就象厨师随手一划拉，便是一道美味。炒糊饽就是把烙饼切成条，和辣椒一起炒，糊饽很有嚼头。吃了凉手抓，一定要再尝尝热手抓，这样就大满贯了。吴忠人应该幸福感很强，很多饭店只做早茶和中饭，晚上不营业，我们在大街上找了一溜，捞河桥没有手抓，最后选中了学军手抓，还是主攻肋条，又点个烩夹板。三月的吴忠，吃热手抓还是比较惬意的，与凉手抓相比，热手抓的纤维组织是舒张的，拎起根骨头，带起一大块羊肉，还是大口大口地吃肉。烩夹板是回族传统的著名小吃，羊肉做馅，夹在两层鸡蛋皮之间，压实切成菱形，下油锅炸成金黄色，再用羊肉汤和红菜椒、黑木耳一起烩成，还是喜欢吴忠的调料，用烩夹板蘸热手抓的调料，吃出了别番风味。
广州的早茶是家喻户晓的，一壶茶几个小点，消耗一缕时光。回族也是有早茶的，而且是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娱乐，带着好奇进了“马子牛肉面”，才知道回族的早茶有多隆重，店内坐无虚席，每张桌上摆满了碟碟盏盏的，有汤面，有小吃，有小菜，最重要的是八宝茶。八宝茶是回族人民对茶文化的贡献，宁夏不产茶，但回族人民会配茶，他们把茶叶、冰糖、桂圆、红枣、核桃仁、芝麻、葡萄干、枸杞放在一起配成了特有的八宝茶，八宝茶清热解暑，而且可以根据身体需要进行删减或加入别的配料。喝茶用的器具是盖碗，又称三泡台，上有盖，下有托盘，盛水的花碗口大底小。早茶里的汤面有很多种，常见的有拉面、饸饹、粉汤，拉面是清澈的汤，细细的面，上面飘着碎碎的葱花，从卖相上来看，拉面应该是汤面中的艺术品。饸饹是荞麦制成的面条，西北多见，南方没有，现代人健康饮食首选。粉汤也是回族的特色，是用凉粉和土豆、胡萝卜、豆芽等做成的酸辣汤。早茶里的点心很多，南方常见的包子、饺子、馒头什么的，我们都没点，我们每次点的都是饼子，吴忠喜欢用蔬菜做饼，我最喜欢吃西葫芦饼，咀嚼时，由于蔬菜的加入，中和了饼子单纯的厚实感，面香中还带有菜的淡淡清香。
清真糕点很多，有油香、馓子、白饼子、捆馍等，都是面粉做的，有炸的、有蒸的，有烤的，吃进嘴里有面粉的甜味。确切地说回族的这些糕点应该是介于馒头和面包之间的一种面食，保质期长达十几二十天，超市里很多。每次我们外出除了带水，还带许多这些糕点在车上，到西北旅游，尤其是淡季时，各个景点几乎没有摊贩，带这些糕点是必须的。每次嘴里咀嚼着这些糕点时，似乎能品出宁夏人的厚实感。
吴忠是安徽凤阳人，当初跟随吴忠来到宁夏的也是安徽人，因而我到了吴忠之后，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听着当地人说话，总有着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当地人说话我不太听的懂，但是他们说话的腔调尤其是音尾，总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同学在这工作快一年了，同学说吴忠好多发音和咱们一样，街说gai,鞋说hai,如果时间真的能够穿越，我们应该同是生活在江淮之间的安徽老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