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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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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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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宁夏·苍茫银川

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路,直通前方,不似盘山公路的曲里拐弯,也不似丘陵地带的高低起伏,在这一马平川上恣意前行,渐渐地,一条山脉横亘在路的前方。一路走来,群山也好,独峰也罢,基本上都是在路的两侧,而这山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耸立在正前方,耸立在宁夏平原的尽头。继续直行,离山越来越近,视线里只能放下这山与那天。这山,绵延几百里,高耸入云,仿佛我们已经走到了地平线的尽头,那天,湛蓝湛蓝的,不掺一丝杂质,填满了山后的空白,山后再也没有其他的世界。

不需要抬头,不需要仰视,这天活生生地立在眼前。这里,不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而是山石共长天一色,在这一时空,天与地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距离。回望来时路,已变成一条天路,一道宽阔平坦的绿带,笔直伸向远方,没入地平线的那一端。放眼四周,一片蓝天,一行山脉,一条天路,以及我们这一辆车和车里的两个人。眼前的山就是贺兰山,贺兰是蒙古语“赫拉”的音译,意思是青白色的骏马。

你看!贺兰山就是一匹奔驰在西北大地上的骏马,南北伸展,阻挡了冷空气和风沙的入侵,造就了宁夏平原。如果说黄河是宁夏之母,那么贺兰山则是宁夏之父,黄河用她的乳汁生生不息,灌溉滋养了宁夏平原的土地,贺兰山用他的臂膀支撑孕育,温暖湿润了宁夏平原的气候,一山一河造就了塞北江南。唐代诗人韦蟾有诗云: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

岁月失语,惟石能言。贺兰山在古代是匈奴、鲜卑、突厥、回鹘、吐番、党项等北方少数游牧民族驻牧游猎、生息繁衍的地方,在没有纸笔的年代,他们把生产生活的场景凿刻在岩石上,表达了自己对生活生命的热爱。迄今为止,在宁夏地区发现岩画20多处,时间跨度从春秋战国到西夏时期,不同地区表现的内容不同,石嘴山地区以森林草原动物为主,贺兰山以类人首为题材,青铜峡、中宁、中卫以放牧和草原动物为主。

我去的是贺兰山口岩画,进入岩画博物馆,在世界、中国、宁夏岩画的介绍中穿梭了一遍,然后在博物馆后方寻找去贺兰山口岩画的路。沿着现代人铺就的水泥路,欣赏现代人搭建的游牧草棚,找寻古代人的踪迹。以两处明代烽火台为起点,走过很短的一条小径,沿溪行,便到了岩画集中地带。这是一条游牧民族的艺术画廊,读着一副副刻在石头上的画,有人物,有动物,可能有的是想刻出心爱姑娘的图像,有的想祈祷家畜平安……有贺兰山遮风避雨,有溪流供给水源,在没有战争的年代,生活在这里的游牧民族不再在马背上漂泊,应该是丰衣足食的,于是游牧民族的艺术家们,在岩石上雕刻自己的画卷,用艺术展现当时的幸福快乐。

岁月的风化,很多岩画已经模糊,要不是指示牌的提醒,我恐怕会在一堆乱石中忽略这些岩画,走了半截,小溪的前方在施工,只好原路折回。路边断崖上也有些岩画,但都标有危险指示牌,我牢记各地出现的老虎事件教训,谨遵规则,离开了这条艺术长廊。回程的路上看了韩美林艺术馆,从游牧民族那简单奇幻的画风,到现代大师纤细秀美的作品,虽然中间隔了万年历史,却难掩其中的相似之处。

出了韩美林艺术馆,四下无人,白云在蓝天里悄无声息地漂荡,刚刚开春,草木仍在静默着,沙棘的枝叶勾勒出简单的曲线美,裸露的山岩在诉说着历史的沧桑。通往出口的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我享受着这景区少有的清静,突然从对面钻出一条小黑狗,板凳大小,直奔我而来,本想掏出手机拍下这可爱的小东西,仔细看了一下小狗的脸,觉得它不象小狗,不会是小狼崽吧,恐惧顿起,拔腿就走。去了阿拉善的南寺才知道,这是贺兰山地区特有的小岩羊,我痛失端详欣赏这可爱小岩羊的机会,痛失与这可爱小岩羊玩耍的机会。

银川处处是历史。我离开了一个历史,奔赴另一个历史。途中经过镇北堡西部影视城,一些著名的电影,如《大话西游》、《新龙门客栈》、《红高粱》等都是在这里拍摄的,这里原本也是历史,不过被戏剧化了,戏剧化的历史就成了电影。历史的再现除了贺兰山这些雕刻着图像的石头之类,也就靠这些加入了情节的电影了。石头是真实的,而电影是虚幻的。

贺兰山岩画描绘了游牧民族平民的日常生活,而西夏王陵在诉说着一个游牧王朝的兴起、衰落与灭亡。党项族原本是羌族的一支,最早生活在四川松潘高原上,唐时迁至陕北,先后臣服于唐朝、五代诸朝和北宋。党项族擅长左右逢源之术,在风云变幻的五代十国,党项族与不断更替的中原王朝均能保持良好关系,并一直与辽关系稳定,从而保存了弱小的力量并逐渐壮大。1038年,党项族首领李元昊建大夏,因为位于西北,史称“西夏”。西夏成立后,秉承了祖先一贯的外交风格,在辽与北宋的夹缝中生存,先连辽抵宋,后在宋夏大战和辽夏大战中获胜,与北宋、辽一起,形成三国鼎立之势。金灭辽和北宋后,西夏臣服于金,与金和南宋共存。蒙古壮大后,六次入侵西夏,并用计拆散金夏同盟,左右逢源终化尘,金夏发生战争,西夏力量被削弱。1227年,铁木真在征战西夏的途中死去,第二日,西夏末代皇帝李睍献城投降后被杀,西夏被蒙古所灭,党项族也不复存在。西夏历经十帝,享国189年。

西夏王陵是西夏历代帝王陵以及皇家陵墓。李元昊建西夏后,将祖父李继迁、父亲李德明迁葬于此,加上后来葬在此处的帝王和王侯勋戚,共有9座王陵墓和200多座的陪葬墓。懵懂年少时,我站在骊山上,常居西安的舅妈用手指过哪个小山坡,说那就是秦始皇陵,当时我满脑子里还是兵马俑的震撼,未被开发的秦始皇陵只是远山的一个点。我走过神道,用一双未谙世事的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石雕,品味第一次独自旅游的感觉;我去过定陵,怀着一颗兼济天下的雄心读着这座地下宫殿,憧憬自己还很漫长的人生。如今,曾经清澈的双眼已变得浑浊不清,曾经凌云的壮志已化作独善其身,流连在西夏博物馆的壁画和雕像之中,龙首鱼尾的绿釉鸱吻显现了皇家的尊贵,身负双翅的迦陵频伽展现了西夏对佛教的信仰。踱过西夏的历史介绍,凭吊一个王朝的兴衰,看着优美的西夏文字,感受一个民族的智慧,不知不觉中穿过碑林,站在三号王陵前,我从没见过如此有气势的皇家陵墓。从单个王陵而言,泥土堆砌成的西夏王陵比不上十三陵气派和精致,但是整个西夏王陵坐北朝南座落在贺兰山前,把整个贺兰山作为它的背景,那是何等的气势!蓝色的天自上而下,与蓝灰色的贺兰山连成一体。蒙古铁骑的踩踏,几百年的风吹雨打,王陵的附属建筑,阙门、碑亭、月城、内城、献殿、内外神殿、角楼都已毁坏坍塌,只剩下王陵主体孤零零地立着,立在开阔的戈壁滩上。突然有一个感觉,刚刚在博物馆看到的迦陵频伽,俗称人首凤身的妙音鸟,如果不是放在墓冢内而是树立在王陵主体前,这种造型倒与金字塔有几分神似。

三号王陵,是园区内最大的王陵,占地15万平方米左右,据考证是开国皇帝李元昊的陵寝。满目戈壁、绵延贺兰、风化土堆、独立王陵,虽然萧索但自带一种气场。自古以来民间一直有个传说,西夏王陵不长草也不落鸟。民间传说,加上党项族在历史上的消失,加重了西夏王陵的神秘感。根据专家和民间好事者的研究,西夏王陵不长草的原因,可能与建王陵时采用的工序有关,一是用蒸笼蒸土,目的在于杀草籽,二是香油翻炒,目的也在于灭草籽,三是夯紧封土,所以几百年来王陵不长草,由于不长草,所以土壤紧密,王陵主体一直没有毁损也没有风化。不落鸟的原因,大致有三种,既有唯物的也有唯心的,一种是王陵按北斗七星排列,封土按八角五层的实心密檐塔形所制,自带气场,鸟儿不敢靠近。这第二种还算有点靠谱,王陵土壤搀有某种有毒物质,鸟儿落地即死。三是因为每座王陵内放有迦陵频伽雕像,迦陵频伽是佛前神鸟,所以世间普通的鸟类不敢靠近。

离开三号王陵,我又坐了景区的交通车去了一号、二号王陵,两座王陵距离很近,同样都以贺兰山为背景,形状与三号王陵差不多,但规模较小点。漫步在这方圆50多公里的西夏王陵内,撇开世事侵扰,感伤一个王朝兴衰。西夏王朝用一句诗来形容就是“三分天下居其一,雄据西北两百年”,其前期与北宋、辽平分秋色,中后期与南宋、金鼎足而立,疆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最鼎盛时期面积约83万平方公里,包括今宁夏、甘肃大部,内蒙古西部、陕西北部、青海东部、新疆东部及蒙古共和国南部的广大地区。一个王朝,任凭昔日多么风光,终将化作尘世中的一抔黄土;一个民族,任凭昔日多么坚忍,也终有随风逝去的一天。常言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失败者固然难逃化作一缕轻风的命运,胜利者也是如此。一个王朝、一个民族,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单个的个体。明代安塞王朱秩炅曾写过《古冢谣》“贺兰山下古冢稠,高下有如浮水沤。道逢古老向我告,云是昔年王与侯”。在历史的伤感中,反思人生,我们是像唐吉诃德一样,拿着长矛跟风车作战,生命不止,奋斗不息,还是相信这世间真的有冥冥注定,听从命运安排,随波逐流,与世浮沉。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日落时分,我们进了银川城。银川这个地名就象一幅极美的山水画,在银色的原野上一条大河奔流不息。我们从玉皇阁走到鼓楼,逛了繁华的步行街,银川就是一个城市,卖的百货、吃的食品,与中国任何一座城市无异,不同的是行走的人不一样,偶尔有些店铺挂着二毛皮衣饰。华灯初上时,我们走到南关清真寺,在朦胧夜色中,在彩灯的照射下,南关清真大寺纯净雅致,现出一片宁静和柔和,五个亮亮的月牙伸向夜空尤其美丽,走回玉皇阁时,玉皇阁的灯火也亮起来了,照亮了广场上活动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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