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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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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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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蒿

/崔治营


不管有没有雷声,惊蛰都是一个特别明显的分水岭,到了这一天,大田里沉睡了一冬的麦苗儿抻抻胳膊蹬蹬腿儿就醒了,眉眼儿细细的,乖巧可爱得很。站在田边放眼一望,那似有似无的新绿撩拨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痒。

倘若经受不住麦苗儿温馨地诱惑,你一步踏入到麦田里,我相信你一定会获得新的发现,在那嫩绿可掬的麦苗儿中间,还有一种叶儿又小又细的草匍匐着呢。

那种草有个大名,叫米蒿,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就是种了几十年地的老农民也没有几个知道。那种草还有个小名,叫麦蒿,这个名儿虽然不怎么文化,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知道。至于人们为什么喜欢叫它们麦蒿,我想大家都能顾名思义吧。

其实麦蒿并不是光长在麦田里,老河畔、沟渠边,甚至是村子里的院落里,都有麦蒿的影子,并且这些地方的麦蒿比麦田里的长得还要好。只是人们对那些不生长在麦田里的麦蒿不太在意,所以才在它们的“蒿”属前面冠以一个“麦”字。加上这一个“麦”字之后可不得了了,人们对它们的感情已经赤裸裸地流露出来了,它们是麦田里的一种杂草,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必须除掉。

农民种麦要的是能磨白面的麦子,他们不喜欢麦蒿我完全理解。但是要一棍子将麦蒿打得八辈子不得翻身,我就有点不赞同了。为什么?因为一本叫《救荒本草》的书中有这样的描述:“米蒿生田野中,随处可见,苗高尺许。叶儿微细,像芫荽叶儿。叶儿丛间茎叉分生,稍儿上开小黄花,结小细角儿,叶儿味微苦。采嫩叶煠熟,水浸过淘净,油盐调食”。这说明什么?说明麦蒿并不是除了和麦苗儿抢夺养分之外就一无是处,它们小的时候和荠菜、蒲公英等野菜一样,可以食用,在灾荒之年它们同样可以为饥肠辘辘的灾民果腹。在食物极度多元化的今天,嫩麦蒿也同样可以和其他野菜一样犒劳城里人的肠胃。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麦田里的麦蒿翻案,如果它们长错了地方,且还忘乎所以地在麦田里喧宾夺主,那被消灭完全是它们咎由自取。

没看过《救荒本草》之前,我没吃过麦蒿,对书中描述的“叶儿味微苦”没有切身体验。味儿微苦的野菜我吃过很多,诸如曲麻菜、苦菜之类,从小吃到大,又从大吃到现在将老,每每忆起那些“微苦”,我就舌下生津,食欲大开。

麦蒿的“微苦”到底是怎么个“微苦”呢?是在曲麻菜、苦菜之上呢,还是互为伯仲?

大概是上天知道了我的心意,今年春天,我的小院砖缝中竟然长出了几株麦蒿。起初它们好像害怕我似的,低眉低眼地不敢抬头。为打消它们的顾虑,我微笑着亲近它们,给它们喝新鲜的清水,一来二去,它们的胆子逐渐壮了起来,不但敢抬头看我了,还将小细叶儿梳理得整整齐齐,将叶片的绿色绽放得水水灵灵,那可爱的样子真像意气风发的少年。它们的颜值如此之高,倒弄得我有些心软了,不忍心吃了它们。出于这种心理,我没有将它们连根拔除,而是像掰白菜叶子似的将最外围的细叶儿掰了下来,然后洗净,也没有切碎调油盐,直接就蘸黄豆酱放在了嘴里。你别说,这嫩麦蒿叶儿味道还真可以,其“微苦”几乎不曾感觉,慢嚼细品,还有丝丝清爽由舌下蔓延,渐至肺腑、全身。生吃就有如此美妙的感觉,要是用它们做菜馅儿蒸成包子,包成饺子,那味道肯定比荠菜不差。亲尝了麦蒿的“微苦”,我不禁又想起了《救荒本草》中所记,看来远古的麦蒿们在灾荒之年真不知道救活了多少灾民呢。

春分节以后,天气更暖了,惠风和畅之下,麦蒿们好像忘了初心,注射了激素似的连日疯长。要是光长个头儿也倒罢了,它们长出来的还有很大的苦味儿。这个苦味儿能苦到什么程度我说不好,反正喜欢偷嘴的老山羊偷吃上一口,就不想再偷吃第二口了。

麦蒿前后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变化?说实话,我年轻时没思考过。没想到在品过它们的“微苦”之后,我忽然就恍然大悟了,麦蒿虽为一种普通的植物,但它们有灵魂,一如我们人类,甘甜不会永久,清苦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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