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刻骨铭心的河流

一条刻骨铭心的河流

这条河流很是普通，没有黄河、长江有着的博大宽广胸怀，却那样让人梦萦魂绕，刻骨铭心；这条河流很平常，没有金沙江、澜沧江有着的雄浑跌宕气势，却时常汹涌澎湃在华夏民族血液之中，每当看到卢沟晓月，就会情不自禁想起这条河流的星光，每当闻听黄河大合唱，就会心中泛起这条河流的波澜，每当烽火台狼烟升起，就会记忆这条河的浪花，每当“九一八”警钟敲响，就会感悟这条河的激流，这就是汨罗江，横跨江西、湖南的汨罗江。

汨罗江的名称是古时候传下来的，相传这个地方曾经建立过一个叫罗子国的楚国附属国，在汨罗城西北约4公里处发现有古罗子国遗址，断断续续的城垣和护城河遗址，于是沿袭下来有了汨罗江的名称。汨罗江的“汨”：从水，从日。水与太阳，自然界一切生命的起源。如果没有水和阳光，就不可能有朗朗乾坤大千世界充满生机的生命，不管你是动物、植物，还是一个人。“汨”，这个蕴含着先人无尽智慧的会意字，它所揭示的关于生命的密码，也许还没有引起应有的重视。有理由推测，我们的先人用“汨”字来命名一条河流，一定会有无数的不可明言的天机等待后人去破译、去领悟。因为给自然界的一切命名，正是语言与文字最为原始和本义的功能。所谓“文化”，无外乎从给自然界命名开始。为这条河流命名为“汨水”，因为她是一条清澈而孤傲天下的河流。“汨”，古释为“明净貌”。表示阳光与流水紧密地拥抱在一起，两者融为一体。不难想象，和煦的阳光洒射在激荡的流水里，天地间舞动的那条绵延不绝的绸带，几多鲜活，几多亮丽，几多空灵，还有几多几多的色彩缤纷光怪陆离，将人们的眼睛与心胸一古脑洗涤得了无尘埃水灵灵，明净若空，也惟有像汨水这般明净才叫做“汨”。汨水之“汨”，特指汨罗江。《水经·湘水注》“湘水又北，汨水注之。水东出豫章艾县桓山，西南径吴昌县北……又西径罗县北……水亦谓之罗水。……汨水又西径汨罗戍南，西流注于湘。”《读史方舆纪要》汨罗江“至县境，分为二水：一西南流，曰汩水;一西经古罗城，曰罗水。至屈潭复合，故曰汩罗”。

汨罗江是一条有长度的河流，岁月的尺度丈量着汨罗江。汨罗江东源江西修水县黄龙山，西源湖南平江县龙璋山，分南北两大支流，南为汨水，北为罗水，在汨罗市的屈潭汇合后称作汨罗江入湘江，全长253千米，流域面积4053平方千米，平均流量136.5米3/秒。流域内物华天宝，生态资源富集，亚热带湿润性气候带来分明的四季、充沛的雨量，水资源丰富，森林覆盖率达41．8%。支流有木瓜河、黄金水、昌江、罗水、钟洞河等。汨罗江自汩罗市长乐街以下可通航。汨罗江是围在巴陵大地上的绿色腰带，是缠在溆蒲盆地的美丽丝巾。汨罗江有别于其他的江河，是高山倾泻而出的河，奔腾而下；是蜿蜒曲折的河，百折不挠；是多滩多险的河，勇往直前；是通江达海的河，货通天下。河床似阶梯式起伏，滩潭相间，遇潭水缓，遇滩水急，岸边是大片石滩和沙滩。江河交汇处，江涛拍岸，乱石奔云，绿峰中涧流蜿蜒，清澈见底，群峰峥嵘间古洞幽深。江的岸边是沙滩，江中有沙洲，江水中水草丛生，除了树叶飘落，几乎无杂物，江水就是这般清爽、清澈。江水时急时缓，潇潇洒洒恣意流淌，流出属于它自己的生命轨迹，流出湘楚山水风骚。汨罗江的水很是柔软，捧一把抛向空中，即刻分散成一颗颗圆润分明的水珠子，落在石上溅起一片片水花，落在水中入水有声。汨罗江的水显得妩媚动人，千百年来默默流淌在崇山峻岭之中，两岸风光旖旎，近观郁郁滩林，远眺绵绵群山，俯视碧蓝江水，饱览溪光山色，山险而不峻，石怪而不奇，水清而不妖，处处呈现出一种原生态的美。汨罗江美在水，水的含沙量低，因此水出奇的清，那水如宝石般蓝得发亮，翡翠样绿得碧透，水下的鹅卵石光洁亮丽，历历可数，或洁白，或润黄，在汨罗江水的冲洗、润泽下透亮如玉，闪烁着水波纹，色彩斑澜，江中可见到鱼儿逍遥自在的游动，乌篷船倒映在水面上。两岸群峰叠嶂，随江映衬，江山渔火，溪流潺潺，船在江上行，人在画中游，满目绿意盎然，空气清新润肺，真可谓“一天秋色冷晴湾，无数峰峦远近闻”。一草一木原生态，一石一岩野趣生，值得咀嚼、品味。汨罗江的水是流动的活水，常年累月、源源不断地流淌着，在江上乘竹筏漂流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头顶白云悠悠，怪石磷响，古木森森，满山滴翠，百鸟鸣唱；脚下水流湍湍，浪花朵朵，时而穿涧过坳，时而跌宕起伏，时而峰回路转，时而顺流而下，汨罗江是一首水上牧歌，夹带着最为原始的音符，吟诵着旷野的和声。水无心，山有心，山无意，水有意，有意无意间造就了眼前如诗如画的景色，汨罗江，由于你的存在，这里成了树的世界，草的天地，花的海洋，鸟的天堂，云的七彩，人的乐园。

汨罗江是一条有宽度的河流，历史的激情蕴藏着汨罗江。汨罗江流域东南高、西北低的丘陵中奔涌着115条大小河流，三百里汨罗江像一根孤独的琴弦，绷在三苗之地、荆州之域，任凭风雨和岁月弹拨，水的灵动不时泛起涟漪，目中是青山绿水，耳边是清风细语，滋润着一大片高山沼泽，孕育了平原湿地，稻香千里，花香一片，四季弹奏着生态和谐的乐章。从无数个石眼间沁出涓涓细水汇成一条条小溪，如同藤蔓状的血脉爬满大江，河流也逐渐变得丰满起来，昼夜不息流淌，自东向西横贯平江、湘阴，经磊石山注入浩渺洞庭湖。水色碧绿，水波澄澈，江风浩荡，渔歌唱晚。宽广的河床绿草茵茵，芦苇丛丛，蜂飞蝶舞，江心岛的塅上绿草地，黑山羊，清江水，黄水牛，大白鹅，犹如一幅五彩的绸缎在阳光下飘荡，是水滋润了山，还是山养护了水，山水在这里那样的和谐，那样的融合，浓墨淡描总相宜。汨罗江有一条支流叫卷唐河，卷唐河河水清澈，两岸山色青翠，风景秀丽，勤劳憨厚的卷唐河人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在这风景如画的山水之间，过着男耕女织的悠闲日子。相传很久以前，这条河叫唐河。唐河边有一家财万贯唐姓大户，为富不仁，其时，东海龙王之子触犯天条，被罚到唐河显身受惩，龙尾搁在河北岸山上的天池，龙头伸在唐河之中。唐大户见有伸手可得的龙肉送上门来，便隔三差五地割些龙肉让自己一家解馋享用。只有唐家老太太一人觉得活生生地从龙身上割肉太残忍了，怜悯龙痛苦，不忍心吃，便把每次给她的那份龙肉倒回龙的身上，说来也怪，倒回到龙身上的肉使龙体又重新复原。日月如梭，年复一年。一日，龙受罚期满，回龙宫时倾盆大雨下了几天几天夜，河水暴涨，淹没了唐大户的房屋、田地，唐家人急忙往后山上逃命，河水随之高涨。最后，龙尾一卷，将唐家人全部卷入洪水之中，唯独那位老太太，因龙感恩她还肉的善举，将其卷进一个大盆，随水漂流而去，才幸免于难。龙走了，水退了，山河依旧，百姓安然。人们也许是为了怀念龙惩恶扬善之举，相信善恶终有报的因果报应，便将这条河叫作了卷唐河。卷唐河流进了汨罗江，给了汨罗江源源不断的水资源，还有生生不息水的灵性，海纳百川的汨罗江以她博大的胸怀诠释了“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汨罗江是一条有厚度的河流，文化的时空记录着汨罗江。人与水有一种原始的亲近感，临水而居，择水而憩，以水为言，敬水为神，对水的膜拜从未间断。五月是汨罗江的歌，一江春水打破了往日的平静，汨罗江上弥漫的粽香开启了一个民族不能忘却的节日，汨罗江上龙舟赛的鼓点助威奋勇争先的号角。五月初五龙舟的喧嚣声刚停歇，十五神秘的“端阳水”如期而至，原本平静清澈的汨罗江突然泥沙翻涌，巨浪滔天，上演了“始于汉，兴于唐”的九龙舞，展现汨罗江另一面。江水倒流至今仍然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未解之谜，“端阳水”无可非议是一种自然天象，虽有违常理，但在情理之中，像是冥冥之中的汨罗江不再沉默的宣泄，像是饱受沧桑的汨罗江愤恨之声的喷发，要不然为何怀沙自沉诗人的遗体不在江的下游而是在江的下游发现？如同《窦娥冤》中的“六月雪”，神来之笔，神明之作，有一种超自然的神秘感和厚重感。汩罗江本无什么特别让人垂青的地方，在所有的江湖海中只是那么的一泓清水，在所有的名川中也只是那么的一支涌流。安安静静，朝来夕去，从东至西轻潺潺直入洞庭，象几许封建家庭的大家闺秀遵规守矩，温温婉婉。可以说她是不会想到有一天醒来竟发现自己再也不属于自己，多了一络文化龙脉，《离骚》有你的韵律，《红高粱》有你的底气，《满江红》有你的和声，“义勇军进行曲”有你的音符。是诗人避世于汨罗江，还是汨罗江偶得诗人之魂，江上弥漫着一股诗与歌的灵气，让汨罗江成了名副其实的“蓝墨水的上游”，也烙下了深深的文化乡愁。

过去了的二千二百九十九年，是数字，是年轮，是历史，是文化，也是跨越时空的标志。二千二百九十九，是一个变化中的数字，唯有起点不变，历史的长河在公元前278年漩动一个旋涡，让汨罗江凤凰涅槃，从默默无闻的河流声名鹊起，与长江、黄河齐名，与泰山、黄山等高，汨罗江从此刻骨铭心，就从那一刻算起，中华民族有了主心骨，有了精神寄托，有了执着信念，有了雄起理由，浓浓的国家情怀从此再也不曾被丢弃，于是出现在了教科书中，活跃在了舞台上，写进了诗歌里，传唱在龙的传人口头上，成为黑眼睛黄皮肤永远的念想，不管在哪里，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总也忘不了这条河流，如同家乡上空的一轮明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汨罗江一复一日流淌着慈母的情怀，给这片土地水份、营养和灵气，使这里的水丰盛，这里的花鲜艳，这里的树挺拔，这里的人聪慧；汨罗江年复一年敞开着严父的胸怀，营造着和祥、和美、和善、和谐，使这里的生灵更风骨、更血性、更有爱、更有恨，“猿愁鱼跃水翻波，自古流传是汨罗”。

汨罗江是一条有性格的河流，水静则清，水动则浊。汨罗江从她破壁出世便不同凡俗。华夏大地的地势西高东低，千万条江河水无不付之东流泄入东海。汨罗江水则反其道而行之，冲出大山的合围，百折不回孤傲地自东向西流去。这也许是汨水从日的另一种含义。她是一条追随着太阳东起西落的河流。太阳是永恒的真理，汨罗江如同夸父逐日那般执着，明知前面关山千万重，照样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在插艾挂菖的日子里，汨罗江格外引人注目，两岸粉墙村舍，桃红柳绿，水草肥美，欧鹭翔集，桑树密布，风调雨顺，兰花飘香，“后皇嘉树，绿叶素荣”。因为汨罗江，智丰山下长乐古镇人来人往，鱼香扑鼻。麻石街巷爽口的甜酒，江暮潭边汨罗花鼓的余音，巫风打猖的对白，汀芷浦兰流芳。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想家，有岸的地方楚歌响起，汨罗江是一条诗意的江、文化的江、历史的江、人文的江，吟诵楚辞，激荡激情，昂首“天问”，热血沸腾。江畔的玉笥山麓古木参天，鸟鸣啾啾，山间流出诗意的小溪：“沧浪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汨罗江那一湾浅浅的江水，浇灌着天下诗人的骄傲，汨罗江的源头是黄庭坚的故乡，上游是杜甫告终的地方，其间有李白千古名篇吟诵，尽头是屈原“魂兮归来”的呼唤。汨罗江是屈原心中母亲的怀抱，是辛弃疾眼中磨剑的石盘，是岳飞出征战马饮水的地方，是狼牙山五壮士视死如归的力量。汨罗江水时而沉默，时而咆哮，时而平静，时而湍急，带有精卫填海的勇气，盘古开天的壮举，刑天舞干戚的执着，愚公移山的毅力，无语却又告诉了我们许多、许多······

江水悠悠，江水滔滔。汨罗江是一条溪，也是一首诗；汨罗江是一条江，也是一首歌；汨罗江是一条河，更是一个梦，说汨罗江是一个旅游佳地，一个文化宝地，一个怀古之地，一个警世之地，一言敝之，汨罗江是一个让人静心的好地方，天蓝地绿间体验来自体内的力量凝聚和精神升华，使人忘却世上纷争与人生得失。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无疑是一次极好的身心放松与休养。山魂水韵之中能感觉到心与自然对话，人与神对白，血与水交融，唯山入眼，唯水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