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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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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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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九年的棉花糖(组诗)


 

 

大地震祭奠

 

 

在温暖洁净的会场里

体验完了一百年前那个夜晚的惊慌无助

在豪华舒适的餐厅里

品尝够了一百年后这顿午餐的丰盛美味

我们坐车驶向红山,驶向黄家屲,驶向海原

一百年,我们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走完了

山沟里,新坟摞旧坟

大地上,旧伤添新痕

我们用二十一世纪饱暖思淫欲的心

能否点亮一百年前那些饥寒交迫中

逐渐被绝望拧灭的灯盏

 

爬上黄家屲山沟里一块巨大的落石

我们举着剪刀手拍照留念,仿佛我们的今天

打败了我们的昨天,仿佛侥幸活着,是一件

比不幸死亡更值得骄傲的事情

 

 

民国九年的棉花糖

 

 

冷风刮着。失魂落魄的雪花

似乎要返回现场

我站在那块从民国九年逃跑出来的大石头上

听见骡马们不住地喷着鼻息

焦躁的乱蹄仿佛要把一个硬实的寒夜踩碎

我心里装着一本忧伤的纪念册,却不忍打开

我不打开,房屋就不会摇晃。群山还在睡梦中

河流在既定的河道里,命运不会被改写

许多妈妈还在油灯下,一边纳鞋底一边等着浪门子的男人

孩子们脱了个精光,在被窝里玩耍

在民国九年那个冬夜的八点零六分之前

他们调皮、捣蛋、用冰凉的小手揣摸过母亲的乳房

那里温柔、绵软、香甜……要是那晚上早早入睡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们说不定会梦到乳房一样的棉花糖

 

 

 

进山去看地震遗迹

 

 

在一场大风中,走进山里

我们比漫不经心的雪花还轻飘

比漫山枯黄的野草还迷茫

 

裂缝、陷坑、滚落的巨石

塌陷的窑洞、断流的堰塞湖

比起它们,我们似乎更像地震的遗迹

 

风从山头刮来

风从沟底刮来

风从四面八方的荒坟刮来

仿佛不甘心的冤魂嘶哑着喉咙

一遍遍扑向他们想念太久的肉身

 

在裂缝遍布的红山沟里

我看到山头上一只鹰

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就飞走了

 

 

大地震被埋的窑洞

 

“看,那就是海原大地震时被埋掉的两个窑洞!”

顺着朋友的手指,我看到对面山洼里

被黄土埋了半截的两扇矮门,紧闭着

似垂眼诵经的老人。他们不掷一词

却远比那些书上说出的还多

 

 

 

在干盐池

 

 

天,是白茫茫的

地,是白茫茫的

我们,五个不速之客

五粒摆脱了炉膛的炭粒,来到

这二十八万股泪水凝结成的干盐池

风刃吹不灭体内噼啪作响的火焰

零下几十度的刀子也无法剔除

骨头里沉淀的深爱薄恨

白茫茫的风,从宋朝刮来,从辽金刮来

从西夏的铁蹄下刮来

从一百年前那个天塌地陷的寒夜刮来

我们,五个不速之客

仿佛前生逃脱了劫难的五粒石子,来探寻

后世轮回中命定的归宿

疼痛垒砌成喉头滚动的沉默

火焰在体内噼啪作响

只有漫不经心的雪花,似乎了解太多真相

但它们,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会告诉我们

 

 

干盐池的风

 

 

在海原干盐池

每一丛枯草都饱含苦涩

每一朵盐花皆历经沧桑

可能吞下太多泪花的火焰

零下十二度,地表依然保持着柔软

 

我们在风中使劲跺着脚

将手伸向盐花,触摸到的是

一百年后,依然如落石般不断碎裂的心

 

天空涌动着沉重的云块

地上,前赴后继的风驱赶着前赴后继的欲望

我们看懂了干盐池苍白的平静

干盐池的风,能否明白我们始终无法平息的余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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