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鸡毛蒜皮（长诗） ——给臭狗熊的一百首情诗

我们的鸡毛蒜皮（长诗）

——给臭狗熊的一百首情诗

1

二十年前

你是一座高山

我是一个土坑

遇见你的那一刻

土坑被什么掩埋了

被什么掩埋了呢

是高山的骄傲，还是土坑的自卑

你像一块指南针，永远知道哪里是北

而我，总是一团白雾迷茫

你拥有千条路，却只走眼前的一条

我无路可走，却横冲直撞想要开辟更多的路

你稳妥安定如一块顽石

我轻飘动荡，如一溪清水

现在，我站在山顶

将太阳和道路抱在怀里

用你曾经的口气对你说

这世界，还哪里有应该……

2

还记得吗？

我们曾经彻夜不眠

商讨出路

你说买辆三马子   

我说不如去做买卖

你说要不就搞养殖

我说还不如买个官当

……

你叹着气说，自己脸不厚，心不黑

手腕也不够狠，说不出拍马溜须的话

也做不来短斤少两的事

第二天，你打着哈欠去下井

我红着眼睛发矿灯

我们继续领着不足五百块钱的工资

把每顿一锅面都做得有滋有味

你说，单人床能增进夫妻感情

现在，我信了

3

披星而去，你关上门

黎明比黑夜的黑还黑

但黑不过幽幽井巷，黑不过

身边刷刷而过的煤层和矸石

更黑不过，藏身于煤层的瓦斯

戴月而归，你推开门

黑夜比黎明的曙光还亮

但亮不过你的笑容我的安心

亮不过心里腾腾升起的幸福

更亮不过藏在心里我的默默祈祷和感恩

你是我披星戴月的王

4

有时候，我们争吵

为鸡毛和蒜皮

针尖和麦芒飞来飞去

小心翼翼地躲过，某些柔软

陈糜子烂谷子倒了一地

最不堪的，总是狠狠压在舌底

好几天，我不说话，也不看你

你总是死皮赖脸，胳膊一伸过来，我不由自主

枕了上去

5

清霜攀上额头

时光洗旧回忆

我，依然怀揣大海

涛声依旧，谁身穿月光的衬衫

十七年，捏着一张旧船票

站在渴望的船头

左手冰凉，右手温暖

却，从来没有驶离

亮着灯的码头

6

农历二月十四，风有些大

沙尘指指点点：这家媳妇厉害！

两间单身房，几样木家具

三四辆旧车，七八桌客饭

你没醉，幸福一直红着脸

朋友后来说：那天看着你们真寒酸

而我们在单人床上

开拓出一片繁花胜景

清水白菜煮出了人间美味

十七年的光阴养育出一只雄鹰

你说，我做的一锅面

至今还没吃够

7

大多时候

你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

听到感兴趣的地方

我会恍然回神，叫你再说一遍

于是，你又兴致勃勃地说一遍

听到不耐烦时

我会一本正经地说你已经说了十八遍了

于是，你哼一声装作生气的样子走开

不一会儿

又挨到我跟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仿佛第一次说起一样新鲜有趣

十七年了

日子其实早已被我们过成了流水账

厚厚的日记，再也找不出新鲜的词语

却藏着你我的每一个

重重叠叠的足印

8

我听到楼下车轮碾过井盖的声音

随即，一束灯光划过窗帘

车库的卷帘门哐啷升起

我知道，你下班回来了

带着满身黑黑的潮气

和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

你就要打开房门，站在鞋柜前

换下鞋，然后躺在沙发上看一会儿手机

浑身疲惫便从脚尖慢慢渗出来

十七年来，经常是这样

我在黑暗中醒着，数着羊或者星星

等待那车轮碾过井盖的声音

等待开门声响起，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传来

我放心地闭上眼睛

困得没顾上说一个字

便沉入你带来的好梦

……

2017.03.17凌晨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