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终于理解了你（组诗）

1，现在好了

母亲节了，想给你写首诗

想了好久，也不知该写什么

童年的时候，崇拜你

你那么美，又那么能干

青春期的时候，又恨你

既美又能干，就可以任意发脾气？

后来，我试着原谅了你

你犯下的很多错误，都是不得已

再后来，我慢慢理解了你

为了这个家，你撑得的确不容易

曾经看到别人家的母女那么亲近

我既羡慕，又感到遗憾和委屈

我猜，你也一定有同样的心情吧

现在好了，你老了，我也不再年轻

我们终于可以平静地坐下来，把从未曾说过的爱

每天，从头说一遍

2，幼稚的妈

那天傍晚遇见你

你藏在一棵小树后面

还蒙住眼睛

多幼稚啊，像个傻瓜一样

你常常这样，做出与年龄不符的举动

常常天真得像十三岁的少女

当我们分别，我回头看着你

消失在暮色中的身影。我年轻美丽的母亲

你蹒跚的步伐，让我突然生出一丝怅惘：

所有的母亲都会长大

所有的子女，也必然会老去

3，我确信，我是你亲生的

曾经很多次猜疑：

我的出生，一定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找了很多理由来恨你

也故意忽略了可以称为幸福的回忆

当我自己也成了母亲

才更清晰地看见了你

当命运把感情的诱惑和生活的艰难

一股脑推向我，母亲

我终于确信。我的血管里流淌着

你来自雪域高原的血脉，虽然

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你

4，母亲还是女儿

在医院里

她紧紧地跟着我

像个怕被丢弃的小孩

当医生看完片子说：

“最好还是做手术割了！”

她小声哭起来，并嘟囔说“怕疼”

这场景，忽然让我心生恍惚：

那坐在椅子上哭泣的不是我的母亲

而是我的女儿。我们上辈子经历过的

这辈子，又在重新经历

5，烤蛋糕

人家缺糖，她给加点糖

人家缺油，她又给加点油

那些年，母亲在楼下的小炭房开蛋糕店

从来不关心成本和利润的事儿

只是将热乎乎的心，搅拌进蛋糕投入烤箱

端出来一盘盘香甜的小日子

6，花

从不见她勤快地浇水

也从没见她刻意地施肥

就那么随意放在阳台上，偶尔转转花盆

就像养育我们姊妹三个一样养大的那些花

每一盆都长得像大眼睛热心肠的她

每一盆都天真烂漫得不像话

7，融化

那一次你到学校来看

好久没回家的我，临走时塞给我几十块钱

让我吃好点，别舍不得

事后，你说在学校看到我的一瞬

怎么觉得我那么可怜

母亲，其实你不知道，那天我心里三尺厚的积雪

终于忍不住，开始一点一点融化

8，背

你问我想吃啥不

我摇摇头。你问我，疼不？

我摇摇头。母亲

那一刻即便是再疼我也能忍住

因为长到十三岁，我第一次知道你背水泥的背

你背煤炭的背，你背几千斤洋芋的背

你背过那么多生活的麻烦，却从来没有背过我的背

像一朵云一样柔软和温暖

9，恨

恨了三十多年，母亲

现在，我终于理解了你

你烈日下背起一百斤重的水泥

你狂风中挥动着装煤的铁锨

你深夜灯下踩得缝纫机哐当哐当响

你借钱给我们做六一穿的白衬衫

……

很多年来，母亲

是你因不满包办婚姻而泼在父亲头上的一盆盆冷水

浇灭了这些细节的温暖，还是我不经意间

刻意点燃了怨恨的火焰

恨了三十多年，母亲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有些艰难只能独自扛，有些苦水只能悄悄往肚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