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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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生活，我们已别无他求
那时候，我们住单身楼
睡单人床，吃一锅面
每个日子都过得热气腾腾
你在八百米深处，镇压瓦斯的暴乱
我在灯房里，擦亮每一盏星辰
我们共同，把拥挤又清贫的小家
照料得明亮又温暖
工资太低了。我们曾经彻夜
在黑暗中寻找出路，想用十指
在生活的木头上钻出火来
每分钱都在汗水里发芽刀刃上开花
做人踏踏实实，做梦香香甜甜
那时候，你尚年轻，把希望扛在肩上
我还不老，整日梦想着诗歌和远方
如今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我眼角多了些小鱼，你两鬓生出白霜
我们依然在石头上打井木头里钻火
用不再挺阔的身板，扛着
迅疾而又笨重的日子
你每日奔波在两点一线，我如蜘蛛
吐丝结网，等待着诗歌
像一只莽撞的小虫，轻轻撞进来
对于生活，我们已别无他求
……
2022.7.4
小暑不暑
早晨醒来，听到
身边人清凉的呼吸
是一种幸福。鸟儿叽叽喳喳
开着早会，也是一种幸福
微风轻轻吹动窗帘，清澈的光线
把暑气尚未蒸腾的时光送了进来
清洁工正认真地挥动着扫帚
将早落的叶子，扫到一块儿
晨练的人，低声哼着歌走过楼下
远处，汽车从唐红公路疾驰而过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驴的嘶鸣
……晶亮的露珠滑落叶子……
一切听上去那么熟悉而安然
平凡的幸福先于平凡的生活醒来
感到幸福的人，都有一颗被苦水泡过的心
20220705安蓝
死了都值
没有半点虚假
在茫茫沙海中认出了彼此两粒沙子
紧紧相拥就化成了一颗露珠。绿洲茵茵
是后来的事。后来仓央嘉措的月光
照耀过。柏拉图的风也曾吹拂过
有时候也忍不住哼唱一曲花儿
低声的，羞怯的，热辣辣的——甜
而一粒沙子在心上荡漾成一片海
——都是真的。至于后来的后来
为什么突然就坍塌成了废墟
也许只有老天爷知道。再后来重新
认知执着，学习放下的教义
终于了悟——是海市蜃楼蒙蔽了两粒
焦渴跋涉的尘埃。共同扑向的不过是
一场短暂而又虚幻的梦境
然而但是，死了都值。死了都值
20220723
大暑
清晨六点，我醒着
至少有六种鸟开始唱歌
抱歉我无法领会其中的奥义
更无法区别出关系
原野上那些带刺的花都开了吧
那棵树，大概依然深陷于凛然的思索
大多时候，我是一株不死心的草
不远不近地站在地边上
春风吹秋风起黄绿交替着活却怎么也
表达不清内心轰然而过的闪电
而现在，我身居隐形的囚笼只能
藏在不同形状的鸟鸣里，探索
今天的天空与昨天的有什么不同
而昨夜的星辰是否曾光顾过
我们曾一起试图穿越的那条小河
2022.07.23
遥想
早晨醒来，听到久违的鸟鸣
细碎密集呢呢喃喃
一群鸟，以欢快的小合唱庆祝着重生
这是我的错觉吗？还是真实？
不，在方舱里的确听不见乌鸦
更听不见露水打湿花瓣
只有头顶的空调发出均匀的呼吸
只有时间在窗口飞驰而过
但我心里的确有乌鸦飞过一只接一只
它们的叫声让我想到了童年的故乡
那片开满狼毒花的山坡上
白云翻滚，蓝天飘荡，青草汹涌
一个放羊的小姑娘躺在阴凉地
从来不知道，那是她命运多舛的一生
最美丽的帷幕——
20220720
真好，这清凉的安静
——致我喜欢的小镇
并不是无中生有
一座小镇，立于安静深处
阳光落下来，是金黄的安静
风吹着口哨路过，是微蓝的安静
蜿蜒悠长的小巷里，每一个
幽幽独行的人，都像一粒新词走在诗里
墙头上，一只假寐的猫咪
微眯的双眼里，装满小镇的秘密
我喜欢坐在午后的屋檐下，看天空
细密的青苔，仿佛慵懒的时光
漫过裙角，打开一段甜蜜的忧伤
有没有云朵飘过，心里都会落下雨滴
有没有鸟儿逗留，等待始终如一
余晖慢慢爬上树梢，月光淡淡洒满院落
什么花的香气游游荡荡飘过来
荷衣读诗的声音，将夜拖入幽香的安谧
镇长绽开月光一样的笑容，轻叹：
真好，这清凉的安静……
莫名的冲动
雨后，或者清晨
一次次走向附近的旷野
月明之夜，总是舍不得睡觉
独行于月光制造的恍惚中
有时候，一个人走很远的路
穿过麦田、荒野、坟滩
去爬一座被时光雕刻过的荒山
这些都不像一个女孩应该做的事
但因为喜欢，很多冲动
都在年轻或不年轻的冲动里
一一完成了。只有一个
到目前为止，迟迟不敢行动
——穿过野花飘香的村庄，去看你
20220709
清扫
鸟鸣中醒来
天色还未大亮，微凉的风
掀动窗帘，朦胧的光线飘荡
楼下有人在扫地。一声，一声
缓慢而悠长——把余烬
尽数扫去。又一撇，一捺
扫在每个早醒的人心上。褶皱里
的灰尘无处藏身
抒情渐渐远去，天空也诚实起来
咖啡的香味飘进来，我起身
透过窗户看出去。那人
正把废弃的夜晚倒进垃圾桶
又把城市一扫把一扫把
从乌黑的显影液中扫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