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战争（外三首）

一个人的战争

爆发于春天

自我长出第一颗意识的乳牙

情窦的花蕾，在月光下

悄悄脱下羞涩的抹胸

好开头的故事，一定有个

令人揪心的转折——

青春的暴雨，钻出童年的乌云

命运过早地亮出了刀子

看不见的敌人，莫测又危险

硝烟在体内弥漫，伤口在心里

反复流血，反复结痂

不好的转折，大概率会有个

不坏的结局——

从前，我是我的战场

现在，我是我的南山

2023.4.15

在诗歌里虚度时光

十点了，我还在两个词语间徘徊

窗帘轻摇，鸟鸣如露珠

滴落在贴梗海棠的花瓣上

新柳如化妆笔，沙尘啃烂的春天

渐渐眉清目秀。有人在叫卖——

香蕉十斤三块。菠萝一个五块

有人将垃圾桶翻得啪啪响

我又开始思忖：一首好诗的秘密

是要加一些幸福析出的盐

还是要掺一点痛苦酿造的蜜

十一点了，我从文字的丛林中

抬起头，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

人世大概都老了，而我还如此年轻

仿佛诗歌勾住了时光的小手

2023.4.16

向一株草鞠躬

狂风裹着黄沙呼啸而至

桃花失色，万物蒙尘

露珠一样的鸟鸣消隐无踪

而小草随风俯仰，面不改色

哦！是卑微塑造了顽强

还是顽强让生命更显卑微

不远处的工地上，建筑工人

牢牢抓住水泥钢筋

麦田里，俯身劳作的农民

紧紧抱住脚下的土地

在文字丛林跋涉的诗人

视每一颗汉字为寺庙

向一株小草深深鞠躬

就是向大地上弱小而不屈的生命

鞠躬

就是向天下的真善美，鞠躬

2023.4.18

重逢

春风暖，鸟声醉

你从青埂地头醒来

我自冰草丛中起身

骑上云朵的快马，驾雨而来

在灰尘扑扑的街头

握住彼此冰凉的双手

也只能如此了——

除了目光里跳跃的火焰

我们别无所付。身体的海浪

在反复奔涌反复退缩反复磋磨中

渐渐枯竭。现在，我们——

两棵交出花朵，交出果实的老树

缓缓行走在春风里，只用

挣出虬枝的新叶，交谈着内心

淡淡伤感，幽幽欢喜

2023.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