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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亳州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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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0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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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传之的诗

过传之的诗

修枝

阳光下,风很小

一个老人给路边的树木修枝

眼前的树木

一心想着开花

或者只是闷着头长高

 

我的人生不时节外生枝

狠下心来自我修剪

剪掉重重的心事和杂乱的欲望

留下一道道伤口

与清风明月自由往来

 

仰望

躺在苍茫的天地间

瘦小的父亲更加瘦小

 

脚下的小路很远

身边的庄稼肥壮

 

习惯了低头吃饭插秧

从不在意晨曦与远方

 

头枕一片熟悉的沃野

把最后一块泥土盖在身上

 

一颗天地间的草籽啊

孤独地仰望满天星光

 

意外

 

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表演

虚伪与真诚

被火焰一一化为灰烬

只剩下牙齿,关节

和顽固的天灵盖

生命轮回不已,人间的烟火

说着那年,那月,那人

赤裸地来,赤裸地去

有人已经跳出三界

一堆陌生的骨灰

是一个深爱或含恨者的意外

 

幻觉

 

刻骨的爱,一不小心

就变成血淋淋的恨

心疼也变成了杀害

 

热血流尽之后

疼痛消失,记忆丧失了呼吸

眼底的一切由白变黑

 

他仔细清洗着手上的血迹

仿佛过去只是一个幻觉

惟刀尖暗藏微腥的悲切

 

空屋

 

人走了

屋空了

 

一帧照片挂在墙上

无问西东

 

一窝老鼠反客为主

守着洞穴不离不弃

 

一群麻雀叽叽喳喳

吵着何时乔迁新居

 

门外阳光明媚或者星光闪耀

有时也酝酿一场风雨

 

空屋多年矗立

似在等父亲戴月荷锄归

 

炸香菜根

 

小饭馆的灯光昏黄

香菜根闪着慈悲的光泽

老板小心翼翼地油炸

香菜根在锅里吱吱响着

散发儿时新鲜的香气

老板喃喃自语:咬得菜根,才知生活

高人常常含而不露

炸香菜根就是一门哲学

坐在桌边的我,腹内空空

只剩一副饕餮的面色

 

小炒

 

低矮的厨房里

吱吱油响,母亲正在生火炒菜

 

简单的青椒、嫩南瓜切片

配点五花肉片

偶尔也放点野外采摘的蘑菇或木耳

葱姜爆香,急火快炒

迅速装盘

 

母亲的头发咝咝咝地白着

一盘小炒保持多年的容颜

 

厨房已被风雨湮没

母亲放弃与清苦日子的对峙

和小菜园一起隐入无边的寂寞

桌上一碗晶莹的月色

还在傻傻等着当初的小炒

 

猪手的若干做法

 

可以放进秘制汤锅里卤熟

卤猪手捞起来油汪汪、红彤彤

也可以切块红烧,放入足够的酱料

一块块猪手肥嫩香滑

还可以和黄豆一起煲汤

奶白的汤水据说有催乳的功效

福建的锡纸烤猪手入口酥烂

四川的椒盐猪手特别焦脆

大厨们在灶间挥汗如雨

清理猪手、运用调料以及把握火候

一只只猪手不会喊疼

任人摆布,在火上嗞嗞有声

轮流饕餮的食客

忽略了其中触目惊心的风景

 

经历

 

凡是我经历的,多年以后

会突然在脑海里闪现

 

在茫茫人海中,与你四目相遇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们曾经手牵着手

走过一片黑松林遮盖的墓地

 

心中柔弱的欢喜

松下坚硬的墓碑

 

遗落的爱情闪着冷漠的光芒

像一块石碑横亘在生死之间

 

新鲜

 

母亲从地里采下菜蔬

茎叶上还滴着露水

 

父亲从河里捉来刁鱼

一条条活蹦乱跳

 

新抽的叶芽,毛茸茸的鸟雏

引发我心底无限的爱意

 

爱像春韭一年一度丰茂

保持着当初新鲜的味道

 

其实新鲜如同一味毒药

不时灼痛后人迟钝的舌尖

 

澡池一隅

 

一个老人躺在澡池里,微闭双眼

碧蓝的水热乎乎的

热乎乎的水活泼泼的

活泼泼的水簇拥一个皱巴巴的身子

在澡池一隅,生命也在不断轮回

一切看得更加清楚

赤条条的肉体恍若枝头的花朵

一些刚刚盛开,一些已经凋落

 

春雨

 

一场春雨从午后落到深夜

窗外的风景渐渐迷离

一些草木开始发芽

一些枝梢仍然干枯

一些候鸟飞来,一些再无消息

春雨也在遥远的家乡淅淅沥沥

仿佛凌乱的童年记忆

梨花兀自开落,麦子开始拔节

万物都在迎着春雨长高啊

母亲的新坟却矮了几分

 

真相

 

一名法官的使命,无疑是查明真相

查明真相的过程是曲折的

也是危险的

需要法官足够的智慧和勇气

一名法官的痛苦,莫过于常常面对真相

许多真相是丑陋的

甚至血淋淋的,令人作呕

善良与凶恶拼杀,亲情与良知羁绊

正义在血与火的一次次冲刷下

最终露出久违的真相

像黑夜的灯塔,发出慈悲的光

 

望采石矶

 

想一脚踏断滚滚长江

一江春水更加汹涌澎湃

 

江南的绵绵春雨里

堆积的心事如萌动的柳芽

 

一个转身而去的背影

一叶红唇吻着一壁江山

 

一座古城裸露着柔韧的腹肌

只等着你的一次回眸

 

你仍然藏在我的梦里

恍如日边飘零的一片孤帆

 

交响

 

同一个小区的同一个早晨

同时响起了高亢的唢呐声

北边一家是老人过世

孝子孝女们一身缟素

南边一家在迎娶新娘

几辆豪车扎满了鲜花

两家都摆出了盛大的流水席

来宾们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同样的唢呐吹出了不同的腔调

一边悲痛欲绝,一边喜气洋洋

仿佛一场命运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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