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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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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当年育花人

怀念当年育花人(散文)

                      鲁胜利

 

近日与初中时的几个老同学在一起聚会,谈话间,忽闻我们初中时的语文教师周学信先生已去世近10年了,心情十分沉重。此刻,周老师的音容笑貌就像银幕上的镜头一样历历在目,让我十分难以忘怀。

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由于受当时“不学ABC,照当接班人”的极左教育思潮的影响,那时的学校都进入了工宣队,老师带着学生们经常进工厂、下农村“学工学农”,平时文化课学的很少。记得初一第二学期刚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方老师带着一位50来岁的男子走上讲台,向同学们讲:“这是新来的周老师,以后他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周老师学识渊博,曾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特别是对古典文学颇有研究,希望同学们在课堂上认真听讲,不懂得地方多向周老师请教”。这时,我对新来的这位老师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他中等身材,一头浓密的黑发梳理的井井有条,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清瘦而刚毅,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睿智的目光,浅灰色的中山装虽然有点陈旧,但却洗的干干净净,朴素大方。就像柔石小说《二月》里的萧涧秋一样温文尔雅,一身书生卷气。望着他,我觉得好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送走了方老师,周老师对大家并没有过多的寒暄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就直接切入正题,他说:“十年浩劫荒废了你们的学业,同学们一定要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要珍惜美好时光,努力学习,将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要记住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接着,他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了唐代诗人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这首诗,由于他的板书写的端庄秀丽、苍劲有力,朗读的抑扬顿挫,讲述的绘声绘色,令同学们赞不绝口,一下子就拉近了和我们的距离。

不要死读书,读死书,要心有灵犀,融会贯通,正如陆游所讲的“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这是周老师给同学们经常讲的一句话。记得有一次,他在讲完白居易的《卖炭翁》后,虽然已经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经同学们要求,他便延长下课时间,为大家讲述了白居易的另一首《观刈麦》诗“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复垄黄......”我当时提出能否写在黑板上,以便抄下来。周老师说;“我家里有本《白居易》书,里面有很多白居易的诗,放学后和我一块到我家,你带回去好好读一读”,我高兴应允。先生的家离学校很近,在市一中学校后面,走着不到10分钟就到了。进入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间土墙瓦顶房屋坐北朝南、两间西屋和一间厨房错落有致,院内种植了一些花草,两株美人蕉绿肥红瘦,整个小院优雅别致,庭院清幽。来到屋内,只见几件老式棹椅和条脊对着正门摆放,虽然有些陈旧,但却擦拭的非常洁净,整个屋内干净利落,井然有序。见此情景,不禁让我想起清代郑板桥的“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句子来。这时,先生从书橱里找出《白居易》这本书递到我的手里,并说:“此书就诗人白居易的主要事迹进行了详细描述,并结合诗人在各个时期所写的诗歌连系起来,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你抽时间认真读一读。”

前几年,我在旧书市场上曾有幸买到这本书,著者是著名学者王拾遗,封面由我国著名画家蒋兆和绘制,人物绣像栩栩如生、装帧古朴典雅,让人爱不释手。

周学信老师收入不高,平时生活十分简朴,但遇到家庭困难的学生却慷慨解囊鼎力相助。记得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平时学习比较刻苦认真,但在开学后的几天里总是迟到,甚至有时早退。周老师发现后,便让我喊着他一块到他办公室,当听说这个学生由于家在农村,生活困难,开学一周了,学费还没有缴上时,便立即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拿出钱来,为他垫付了学费。而且,还再三叮属我不要和别人讲,以免影响他的学业和自尊心。

在和周老师接触的两年多时间里,我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知识,而且有些是在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特别是通过对唐诗宋词和汉赋元曲的阅读,知道了“金戈铁马塞北、杏花春雨江”;知道了“豪放派”和“婉约派”;从李白那里知道了“天生我材必有用”;从范仲淹那里知道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从岳飞那里知道了“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从文天祥那里知道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从于谦那里知道了“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知道了赵树理的“山药蛋派”和孙犁的“荷花淀派”;知道了“三红一创,山青保林”(即红岩,红日,红旗谱,山乡巨变,青春之歌,保卫延安,林海雪原)等。通过课堂上的学习特别是阅读大量的文学书籍,增强了我的读书兴趣,提高了我的文学鉴赏能力,为我以后的写作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由于和周老师相处久了,大家对他过去的过去也有所而闻。据说他原来曾在农村教书,因错划成“右派”,被赶回家在街道上打扫卫生多年。“拨乱反正”以后,才恢复名誉,重新走上讲台。对于此事,周老师从未提起过,同学们也没有问过他,以免勾起他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回忆。

三年的初中生活很快就结束了。考高中时,因其他原因当年我“名落孙山”,因感觉愧对老师几年的辛勤栽培,无颜见‘江东父老’,从此以后,有好几年没有和周老师再联系过。

八十年代初,我投笔从戎,在南京部队服役。因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了一篇“雪莱的墓志铭”,被营部教导员推荐到团部通讯组写新闻报道。一天晚上,在梦中忽然梦到了曾经几年朝夕相处的周老师,便爬起来赶忙给他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从走出校门后的学习生活和在部队训练的情况。信发出10天后,很快就收到先生的回信,他信中勉励我:在部队一定要好好工作,要抽时间多读读书,因为知识可以改变一切。随信还附有一张先生在自家院内花丛中的照片,并题有“育花人”三个字,至今我一直保存着。

从部队退伍回来后,我专门去看望了他。以后由于工作忙,很少联系,但每当春节,我都会去拜望他,直到市区新华北路拆迁,不知先生搬迁何处,从此,便失去了联系。

几年后的一天中午,我下班到家,看到一位长者坐在家中正和爱人讲话,走近仔细一看竟然是周老师,只见他苍老了许多。周老师讲由于老家拆迁,他已搬到城西大地桥北头的一个安置小区居住了,由于老伴已去世,自己年岁已高,儿子工作也忙,不想麻烦他们,便住进了“夕阳红”老年公寓,当他听说我住的土地局家属院离公寓很近,就专门打听到我家来看看我,我当时非常激动。这时,爱人就将饭菜端上饭桌,然而,周老师却拄着拐棍站起来说,中午时间很短,公寓也该开饭了,坚持要走,并说:“等星期天你放假我再来,到时我们好好说说话”没办法,我只好依依不舍地把先生送走。

星期天中午,我让爱人做了很多饭菜,当赶到老年公寓时,却被告知,周老师已于两天前被他儿子接回家住了,具体地方工作人员也不清楚。后来,我曾专门到“大地桥”北面安置小区打听过周老师的下落,但却没有他的音讯。

“十年生死两茫茫”,斯人已去,往事悠悠,周老师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为人师表,胸怀坦荡,在他离世时,作为学生却未能前去送他一程,至今回想起来深感内疚和自责。虽然先生已去世多年,但他那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面容以及许多谆谆教诲,时常让我魂牵梦萦。值此全国第35个教师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深切缅怀尊敬的周学信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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