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去襄阳随州学习,夏天在街上闲逛,在襄阳会遛到汉江边米芾祠下沙滩上踩踩,路边有不少卖夏日冷饮的小摊,支个落地的大牌子,上书“江城冰花”,不知道是啥,问了卖家说是石花粉,看着胶冻状的一碗,怕是什么工业化工产品没敢尝试,一般就买支熟悉的雪糕吃吃。后来到随州学习,随州小城当时比较落后,街上小店众多,有点大城市改革开放八十年代早期之初的样子,到了晚上,街边也支起摊子,卖小吃冷饮,又看到了这种透明胶冻状的小吃,问店老板是啥,老板回复是“冰粉”,当时社会禁毒宣传比较厉害,听到“冰粉”二字,我立时反应的是冰毒与白粉的结合物,好家伙,真厉害,我一时咤异就反问了店老板一句“冰粉?啥子冰粉?”。店老板推销起来“三块钱一碗,冰粉就是石花粉。”我心想:你叫石花粉多好,我也不至于会和毒品联想到一块去。于是“石花”这个名字算是在我脑海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象。
机缘巧合的是大学毕业后又去襄阳集训,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清晨,我身着雨衣脚踩胶鞋参加拉练,当时的雨衣是黑色橡胶的,之前未穿过,打开一股橡胶味,不过很快走在野外泥泞的乡村山街道路上,气味消散根本闻不到了,雨衣型号大小合适,符合我的身材,下摆在膝下、刚刚过膝,不妨碍行军走路,深秋气温也低,穿上雨衣走路跋涉,冷风吹来也不觉得冷,觉得不舒服的就是雨衣上的雨水顺着前后摆都流到了裤腿上,流进了鞋子里,裤腿贴着小腿湿漉漉的,也凉。脚上的迷彩胶鞋本来很合脚,平时晴天穿着很舒服,鞋底的纹路也深,摩擦系数高,比较把滑,干活运动都能把力防滑,很适用。不过一碰到雨天,顺着雨水流进胶鞋的水把鞋都打湿了,鞋袜湿得全透,鞋子和脚之间就开始滑动,每走一步,脚在鞋里都会费劲小幅度滑一下,走起路来就不舒服,短途不觉得,连续数天的行军下来就感觉很不舒服,走路费劲起来,尤其是䠀过小溪,爬坡上坎的时候觉得费力,但一走起来,为了赶路就无暇顾及感受。待走到平整的乡村公路上来的时候,前方传来消息,行军速度可以慢下来,晚上可以抵达前方小镇,就在小镇上晚餐和宿营,大伙心都放松下来,脚下也慢了下来。这时,我注意到每走一步,脚和鞋一落地,胶鞋里落满了水,又流不出来,每走一步,脚一落地鞋前方两边就往外冒水,但不是可见的水流,就像螃蟹吐泡泡一样,鞋帮前方两边都是白色的泡泡,随着步伐,每一次落地,鞋两边的白色泡泡就吐一次,说明脚袜和鞋子之间有相对运动,脚在鞋子里面有小小的滑动,就在这一步一滑的跋涉里,雨渐渐停了,行军的队伍蜿蜒来到了一处乡村集镇上,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我随着长龙前行拐进了一处有院子的建筑,待走近了一看,院门上有字“石花镇中心小学”,原来我们已抵达襄阳下面另外一个县城的小镇上,“石花”二字在脑海里跳出来,以前襄阳汉江边、随州小巷里的冷饮摊又在眼前鲜活起来。
待走进学校,爬上楼梯进了教室放下背包,脱了雨衣挂起来后,人就一下子轻松了一大截。教室里书桌已经堆放到一块儿了,空出来的地上应是小朋友放学前帮忙扫干净了,找好地方我铺好被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解开鞋带,脱了鞋子,袜子湿漉漉的,于是把袜子也脱了,准备拧干一下水,一看地上全是背包准备打地铺的,水拧出来在地上干不了。赤足在教室走了一圈,发现墙角有个垃圾桶,打算把鞋拿过来把鞋里的水也去垃圾桶倒一倒,想了想,垃圾桶在室内,如果里面装了鞋里的水,晚上睡觉不就臭哄哄的?我拿起垃圾桶,放到了外面阳台上,把鞋里的水往垃圾桶空了空,然后就把袜子的水也拧干了。这时楼下空地上传来声音,炊事班烧好了开水,两个水桶摆在空地上,可以自行去喝,不用组织统一行动。我穿上鞋袜,走到院子里看见中心地上摆了两个大桶,一桶是开水,另一桶里面有姜丝,应该是姜汤,感觉确实又渴又冷,我去院墙自来水龙头下洗了手,回来拿碗舀了一碗开水喝了,又舀了一碗姜汤喝了,顿时觉得又活过来,神清气爽,山间小镇傍晚天色已阴,雨住风清,虽然没有彩虹,山间的翠峰映着白灰暮色四起的天空,也别有一番山间田园之韵。喝足了汤水,晚饭暂时还没有,我就打算在院子里逛逛,进学校时通知了,只准在教室前方院子里活动,后面是家属院,不能去打扰,学校外面定是不能出去的,我就在这方寸小院里走动起来,教学楼是个“L”型的,我所在的宿营教学楼是正对学院大门的,和大门垂直的还有一个三层的裙楼与教学楼连成一体,但没有阳台连通,我就走进去裙楼看看,刚上一楼台阶,一个大娘弯下腰正在摸前一个人的裤腿,摸完一条腿又捏捏了另一条腿的裤腿,说了两句,土话我听不懂,我猜大概意思是“都打湿了”。大娘又看了看我的裤腿,示意我们进屋,我进去一看,这间房里一个大土灶,收拾的挺利索干净,原来是学校的厨房。屋角有个火塘,大娘把土灶里燃着的柴火夹出来几根,放到火塘里,火苗跳跃闪烁着橘红色的火苗,给昏暗的厨屋添上了温暖明亮的光,我们坐下,脱下鞋袜,厨屋里马上弥漫开来臭鞋袜的气味,好在厨屋门开着,倒也不十分难闻。正在享受温暖的柴火,院子里响起了哨声,开饭了。我赶紧穿好鞋袜去集合,大娘喊住我,说了几句,我听了没懂说的啥,猜是喊我待会回去接着烤火,我道谢过后离开了。晚饭结束后,部队组织去小镇礼堂参加拥军联谊晚会,小镇也准备了文艺演出,看完演出,回到学校,整个校舍已在一片夜色中沉寂,看了下厨房也已锁门黑灯。第二天一早,天微亮我们在晨晞里背上背包,悄悄离开了学校继续拉练。
多年后,我常常想起雨住风歇的山间小镇,石花镇小学厨房大娘躬下身子摸裤腿的情形,还有那干净利索的厨屋和跳动着火光的火塘,老人当时可能就已经六七十岁了,现今如健在,估计该九十岁了,祝愿老人晚年身体健康,颐养天年。愿石花镇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小镇居民都过上了幸福安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