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小的绿豆,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成长为一指高的豆芽儿,纤细雪白的茎条轻轻托起两瓣绿盖儿,我惊叹生命的神奇,也敬佩母亲。
最初,母亲是不会育豆芽儿的,也不知她是怎么想到这个营生。这种娇滴滴的植物既热不得,也冷不得,实在是难伺候。
七八月的清晨,出完早摊,午饭过后既是晌午,小镇市集一天的客流高潮也基本落幕。那天,母亲和我说她要踩着单车到三十公里外的市区买绿豆,留下十来岁的我在家看着摊子,也看着弟弟。我当时十分不解,明明去县城买距离更近时间更短,这样就不会把我捆绑在摊位和弟弟身边。后来才知道市里的绿豆品质更高,价格反而更便宜。直到傍晚时分,母亲终于满脸通红地驮着几十斤绿豆回来了。
生绿豆芽儿需要温暖湿润的环境,好在老家的房子位处湖区,夏季地下室的环境自然就成了绿豆芽儿的最佳育化场。只不过地下室常年闲置,杂物众多,母亲又免不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整理与消毒。事了,往下就是围绕绿豆育芽的关键环节。
只见她先挑选了一些饱满的绿豆,用水浸泡,做好催芽前的准备。又准备了几个大水桶,在底部扎上小孔保证水可以从桶底流出,简单清洗一遍后,垫上纱网防止绿豆洒落,最后小心翼翼地把泡好的绿豆平铺水桶底部。终于一切准备就绪,育芽工作也正式进入状态。可绿豆芽儿娇贵,育芽的水桶要经过杀菌处理,第一次尝试的母亲哪会知道。培养环境的细菌污染最终导致了豆芽儿的“烂缸”,但母亲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落,反而出现了莫名的兴奋感。第二天她便托人去买绿豆芽种植的农科用书,又向专业的种植户取经,几番摸索最后发现了育芽桶消毒不到位的问题。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生豆芽儿的工作又重新开始。不过期待的成功依然没有出现,由于施水时温度过高,桶底散热不及时,这一次遇到了豆芽儿红根沤根。母亲拨开桶底厚厚的豆芽儿胚茎,一簇簇红根实在是打眼,她用手轻轻地拨来拨去,顺势抓起一把凑到鼻下闻了闻,又选了几根放到掌心上,仔细观察红色的根部。终究是舍不得全丢,她拿来一个干净的篮子挑选出那些成色相对较淡的豆芽儿,晚餐时自己炒了一盘,还叮嘱我和弟弟不要吃。
绿豆芽儿娇弱,怠慢不得,水给多了、给少了、给早了、给晚了都不行,母亲只好定了闹钟去施水。那时候弟弟还小,白天撒欢地玩,傍晚时分就开始犯困,坐着就睡着了。母亲担心他磕着,只能叫我抱着弟弟。小镇晚上偶尔会停电,母亲在伺候豆芽儿,而我们两兄弟就坐在门口等她。我拿着蒲扇,极度烦躁的摇晃驱赶围绕弟弟的蚊子,却顾不得自己腿后面的蚊子,只能忍着瘙痒,生怕动作太大惊醒了弟弟。
就在跌跌撞撞中,母亲的绿豆芽儿开始如质如量的稳定产出,供不应求。
如今,母亲已不再生绿豆芽儿了,而我顺利硕士毕业,弟弟也长成了一米八四的小伙儿。还好,母亲娇惯的只是豆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