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最初的一些日子里,这个变故的家庭似乎并没有给芳芳造成多大影响,洗衣做饭成了爸爸的活,若是爸爸不在呢?哥哥也可以包办一切,只不过哥哥在做饭前要强加一句,“饭我做,吃完饭,锅碗你刷!”而刷锅洗碗是容易的事,她洗刷最快,稍微干净的碗直接过一遍水,稍微赃一点的,用抹布一抹,有时饭星还粘在碗边缘,她就直接将碗放入壁龛里。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妈没了,爸出去干活,她和哥哥各玩各的,再没有人去管束她!
晴晴也住在村东头,她家和芳芳家之间隔三户人家,晴晴和芳芳是同龄人,因此,芳芳常去找晴晴玩,溺在她家,每每等到晴晴家吃饭了,她才因不好意思留下而离开。她羡慕晴晴不用洗碗,可以睡到每天吃饭了才起床,每当她去找晴晴玩,总是发现他们正在吃饭,但她愿意等下去,等晴晴吃完了饭陪她玩。看着他们吃饭,她感到尴尬和无聊,然而除了等她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
“芳芳,你们做啥吃的?”晴晴妈往往会问。
“烧米茶,馏馍。”似乎她的回答永远只有这几个字。她不想和他们谈这些话题,因为他们家的菜可能是昨天或者前天剩下的,馏了再馏,蒸了再蒸!
晴晴妈会叮嘱晴晴,“快点吃,吃完了去和芳芳玩!”以此激励女儿的食欲。他们和芳芳简单地客套几句就沉浸在一家人的快乐早餐中,几近忘记坐在门旁的芳芳。芳芳把板凳扭起来,只用凳子的两条腿支地,她用手扶着双膝以使自己不栽跟头,她自己忘形于这打磨时间的游戏中,只盼着晴晴能够快点吃,吃好饭能陪她玩。
等急了,她也会坐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夹菜、嚼馍,而直觉得他们家的饭菜好香,可是每次回家总是有吃不完的一盘剩菜。
从上海回家后,芳芳的爸爸干起了老本行——泥瓦匠,一天三十元钱还说的过去,而且可以兼顾到家,照顾自己的孩子,算是不错的归宿,但往往他中午跑回来吃饭,都是孩子们做好饭等着他。
“芳芳,你爸又出去干活去了?”见芳芳一个人无趣地坐着,晴晴妈偶尔也会问。“嗯,干活去了!”她回答。晴晴和哥哥只顾吃饭,有时还嫌饭菜不好吃!晴晴妈希望芳芳能稍微来晚一点儿找晴晴,至少要在饭后吧?她却不偏不倚,总是刚好撞上吃饭时候来。
“要是妈妈在,该有多好!”某一天当她又面对灶台上被吃空的碗碟时想到,她终于觉得刷锅洗碗成了负担。不知怎的,晴晴家饭桌上的一幕幕呈现在她幼小的脑际,她突然很想她的妈妈,可是努力回想,妈妈的面容在脑海里却越来越模糊!
“妈妈!”她脱口而出,试图留住模糊的影像,可是妈妈没有出现,她向厨房外望了望,只有空旷的庭院,白光透过门窗射进厨房,映射着她刚过灶台高的身躯,庭院里静悄悄。她不得不重复以往的动作——刷锅、洗碗,然后去找晴晴玩。
晚上,当她兴冲冲地跑到家,看见正在灶台前做饭的爸爸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脚尚未站稳,便张口问。
爸爸瞬间变了脸色,“你想她个狗日的干啥?妈逼的,不要咱们了!”他愤怒地说!
芳芳本想从这一问话中得到好的讯息,但是她没想到爸爸的反映如此强烈,像是滚烫的赤铁遇上水,这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创伤,从此她不敢再问类似的问题,妈妈作为一个符号隐藏进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