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

受朋友之托治印，前几天印文都设计好了，只等端午假期篆刻。假期里，拿起刻刀雕刻时，发现自己运刀的敏捷度与当年相比，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老了，不服岁月不行。

记得当年二十四、五岁时，有一熟人找我说合作点小生意，我对熟人说：“哥啊，做生意你找错人了，我没有做生意的头脑，什么生意也不会做呀，你找我做生意，就等于缘木求鱼啦！”

熟人说：“做这小生意既不让你去经营，也不让你投资，就出点手艺，共同赚点小钱而已，你总不会与赚钱过不去吧？”

说实在的，那时工资太低，低到都不能说是维持生活，只能说是维持生命！哪会拒绝赚钱呢！于是说：“那哥你说说看，看我能干得了吧？”

“绝对能，这生意非常适合与老弟合作。是这样的，我家你嫂子在某商场租了几节柜台，经营文化用品。我发现你篆刻的印章不错，咱这地没有人经营篆刻用的石头，就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打算进一批篆刻用的石头放在柜台里，你把你以前刻的印章选几枚印在一块纸上，我贴在柜台玻璃上，有人来买文化用品时肯定会相中你的手艺。如果他们想买石头刻章，我赚石头钱，你赚刻字钱，岂不是合作共赢，互惠互利。”

我与熟人谈好每个字多少钱之后，这生意就开张了。熟人第一次把几块石料印材交给我时，我一看全是不规则的石头，且裂痕严重。于是，我问熟人：“哥啊，他们用这石头刻什么章啊？”

“当然是姓名章啊。”

“姓名章得用规范石头，印面须是正方形的，这些不规则的石头只能刻闲章。再说，这石头裂痕严重，怕是使用不久就会破碎的，咱不能用这样的石头刻呀，你再换点能用的石头。”

“老弟，这石头是他们自己相中的、自己在我那儿选的，你只管刻字就行了，咱们赚的是钱，你管他能用多久呢！再说，只要是不在交货之前石头碎了，咱们概不负责。退一步说，印章碎了，他们也找不到你头上，要找的话也是找我，与你不相关的。”还有一句挺难听的话，就是“鸡血石好，但那么贵的石头怕是轮不到咱们来刻吧！”说着，就把我应当得的手工费提前给了我。我当时听了这话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很卑微，真想就此作罢，但一想这些手工费也能给孩子买几袋奶粉了嘛，终于没有了那种“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的骨气！就这样，合作开始了。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当年小县城里刻篆章的人不太多，大概都嫌这活儿费劲，可能就是大家不屑为之，使竖子有了捯饬金石的机会。这位熟人也挺能推销的，吸引很多人购买篆章当藏书章。虽然没有达到产销两旺，但刻完一波没几天又一波，我的业余时间也挺忙乎的。直到两年后，某商场的柜台租金涨价，熟人停止经营，这合作才终止。回想那时，眼神好，手执刻刀也很稳、很准，一夜能刻好几枚。当然，有时运气不好，赶上裂痕严重的石头，一不小心，用力一刻，石头破裂了，我忙活一夜也就白忙活了，刻字的手工钱泡汤了。

现在想一想，些许小钱，当年委实为之折腰。什么面子、尊严，在经济拮据的现实面前，都很苍白！每当回想当年时，颇感慨春秋时期的政治家管仲在《管子·牧民》里写的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然而，凡事都有利弊，人生走过的路都没有白走的，这点“雕虫小技”在那两年得到了频繁演练，效果也日益向好。只是篆刻这活儿是属于“吃青春饭”的，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视力减弱了，手指迟钝了，这次给朋友篆刻的印章有可能也近乎“关门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