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
木棉赤烧,春光真的好,曼陀罗真的少
喜欢等公交车,我跑在了
乡间低头啃草的牛之前
这段时间,蹲下祖国是绿的
抬头祖国是红的
一首首唐诗像万年青围筑边疆
捞沙的船只将湖心不断挖深
年轻小伙子和哈巴狗呆望着
望着一行笔直的树去市场砍价,我假装
身后的人怕我,害怕
一把握斜的刀
从树下走过
一个磨鞋底的人从树下走过
一个戴草帽的人从树下走过
一个背蓝包的姑娘从树下走过
一个拎雨伞的老女人从树下走过
每个走过的人都丢下一朵凤凰花
每个走过的人都直接走过了
一辆绑空篮的自行车从树下停了
他迅速数着一张张零钱,朵朵花儿
掉入篮里像女儿一次次低声呼唤
乡下的父亲
总说要远行
一梦方醒,沧水湍流,泛滥的宁静
这是白米酱糊粥,这是活下的多少天?
只要吹去树下的阴寒,病会好
南方无限好,南门向阳,南窗紧闭
远望东方放晓的斜坡,你的脾气倾斜
倾斜人生,那个词穷的人抖不出黄金
总说要一次远行,远行回来的人依旧远行
喏,栈上的人烧肉串、卖泉水、喊儿女
啜饮一汪不动声色的湖水
当……
当落叶成片,想起某日褶皱的纸张
逢时曲折了我呆滞的目光
水会告诉它慢慢腐烂和痛快淋漓的活法
当人群拥挤,一颗颗脑袋像茂盛的的垂柳
眼睛继续还原成飘飞的落叶
当春雨朦胧,柳叶潮湿了
当秋风吹过,柳树瞎了
当落叶埋伏地下,读一张白纸
许多人
许多人在世界的窗口描眉画唇
许多人在暗处一躲
躲掉200多年战争
许多人吹口哨啃手指指挥世界
许多人爱诺贝尔和鲍尔,有时
真的爱张爱玲
许多人墓碑前照相,凭空
多了一块墓碑
许多人时间算着算着,流水
少了一亿立方
许多人飞着飞着,灯泡一样
挂在了树梢
许多人像莫泊桑的《一生》
还有人像我?心里老想着打灯笼
皆在人间
窗口三分气色。风中
停止的是人,奔跑的是小黄叶
你一围裙一切菜一扫
腾腾雾气。我们必须遵照江山本色
生活?项羽舞不过江东
左手舞袖卷风月,右手舞剑屠城关
太阳高照,我们拥抱田间归来的倦客
还要拥抱粮食闪烁的金光
燕子
燕子!低低地飞,告别母亲和初长的豆苗
门联泛白,翘首的一角不停挥呀挥
燕子,高高地飞过大厦,遇到的
还是一群燕子。扒开收获的草丛
气味香浓,不是虫子的
燕子。夜深人静,剥开被子
探头,拔下一根白羽
绣上:明月光,头上霜
日暮
金色的云像盖头巾,沿着
墨黑的山掀掀盖盖。水
追赶落日,追不上低低的岸
一说人生景致,我就想舞动
这轻轻蓝似纱的湖面,我想
黄昏已藏好闷雷暴雨
这么困惑,裙边一只蝴蝶
静了下来
蝴蝶的天堂与坟墓都在花坛
苍茫天地间,我骄傲地行驶一只肥虫的美满
那么慢,抓一把光阴
石头记
大雨后,石头潮湿
仿佛你倾诉了有生以来的苦
天晴后,石头也潮湿
你说一个女人泼下冷水
后来啊
潮湿的石头爬满青苔
你的下巴也爬满了胡子
夜半咳嗽的人
夜半,她咳嗽,石槛上的狗
几声叫,穿过篱笆,芥菜叶摇几下
轻微的反光像一个人的呼吸
夜半,月光碰到床角
像远嫁的女儿推她翻身
吐出了白痰
每个夜半,她总要咳嗽几声
墙上的老钟有节奏地嘀嗒
像在诵读这本黄皮书